「本文来源：科学网」
作者丨李晨阳
科学家不一定是上学时成绩最好的那个，但一定是真正的“学习大师”。
不仅专业基础要扎实，最好还能博览群书。
不仅要学好数理化，英语还不能拖后腿。
有机会要学习，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学习。
不信，你看看李家洋、张启发、潘建伟、马大为、陆锦标……当年是怎么学习的？
以下内容来自《“未来”科学家》。这本书以访谈实录的形式，还原了未来科学大奖（-年度）获奖者的成长经历和奋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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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李家洋
李家洋：搞科研要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
记者：您在农学院的大学生活是怎么度过的？
▲李家洋：
从大学开始我就认为要考研究生搞科研的话是需要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的，要了解前沿知识。就我学的林学专业来说，刚开始我认为最前沿的是生态学。但是读了几本从图书馆借的生态学书之后，对书中说某些粮食产量能达到亩产几万斤很反感，觉得很荒谬。
我在农村长大，对当时的产量很清楚，粮食亩产量能达到一千斤都很难。所以当时认为它不是一个客观的科学，其中有太多的主观因素。
后来我开始学习遗传学。那时候正在宣传童第周先生的科研成果。他认为改变基因表达能改变性状。我觉得这很前沿，应该学习分子遗传学。于是就从图书馆借来遗传学报、遗传育种和一些进展类杂志。
然后我发现还需要学习很多知识，包括分子生物学、分子遗传学、生物化学、细胞生物学、分析化学、有机化学等。于是我就自己定了个自学计划。每学期除了学校教授的课程外，我把学校图书馆有的相关专业书籍都借来学习。刚开始会难一些慢一些，后来就主要是查遗补漏，重复的章节就能很快跳过去，进度就快了。
记者：您本科时的遗传学知识都是自己钻研的吗？
▲李家洋：
是的，基本上是自学的。我们学校的风气较好，同学们互相鼓励和探讨，有不少人都在准备考研究生。最后班上考取了六个研究生，但是考到林学专业以外的只有我一个。
那时候我买了一本英文影印版的分子遗传学书，每天抽出固定的时间学习。晚上熄灯后我会把白天学到的知识和英语新单词在脑海中过一遍，早上四点多起床再开始新一天的学习。最终花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啃下来，是这本书最初教会我实验设计要如何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深入。这是最早的科研启蒙。
未来科学大奖生命科学奖获奖人张启发
张启发：如何靠“蹭课”拿到博士学位
记者：当时出国对您意味着什么？
▲张启发：
当时我是教育部派的访问学者。教育部那个时候也派研究生，但是我不是那个行列里面的，我是在职老师。我去美国之前，包括刘老师在内的几位老师给我提了个要求，就是一定要拿到博士学位。
那怎么做？去之前我也做了一些功课。戴维斯的博士学位有一些什么要求，我都清楚。见美国老师的第一天，我就跟他说了，我是来做访问学者的，也跟他讨论了我思考的研究课题。我觉得跟他很谈得来，这个课题他也很认同。
另外我说，如果我是您收的一个博士研究生，您觉得该如何培养？我应该学一些什么东西？中国来的学生他从前没有带过，他就给我列了一个清单，十几门课，这个你可以学一下，那个你可以学一下。我对着查了学校的课程安排，哪个学期修什么课，我都有谱了。
我一方面按与导师商定的课题做实验。每天一大早就到实验室，半夜才离开。另一方面，认认真真学习单子上的课，该交的作业我交，该考的试我也考。但是我不是学生，没有注册，老师名册上没有我，考完也没有成绩。我就把我的练习和考卷都拿给老师看，然后请他给我写一行字的信，证明我学了这门课，得到什么成绩。
现在这叫“蹭课”。我蹭了十几门课。一段时间以后和系里老师也熟悉了，又开始蹭助教，说这门课我给你当助教，不要报酬（叫volunteeredTA，志愿助教）。系里的几门主要的遗传学课，我都去当了助教。
一年半以后，这些课程学习都做完了。我将这些学课证明信给导师看，说您给我开的单子我都完成了，成绩都是A、A+，另外我们讨论的研究课题也快做完了，接下来我想当研究生，攻读学位。
当研究生要什么？要钱，我没有钱。系里有个TeachingCommittee（教学委员会），我找到该委员会主席，跟他讲，我已经做志愿助教几学期了，教授们都可以见证我做得还是不错的，想请你给我一个TA，让我去读PhD，结果他们真给了我一个。作为TA注册研究生，在加州学费都免了，还有工资，这样PhD就可以读下去了。
未来科学大奖物质科学奖获奖人潘建伟
潘建伟：我是“该用功的时候用功”
记者：您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潘建伟：
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我母亲对我的要求也不太高，说我在县城初中班上考前五名就算完成任务，但我在班里基本上都是第一名，父母就更不管我了。
但是，如果我突破了一些规矩，他们也是很严厉的。小学有一次全公社统考，我确实没考好，但也是在班上第一名。我就觉得不错了，后来就跟我妈顶起来。我妈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我打，跟我说你不能因为自己在班上第一名，就觉得没考好也没关系。那次记忆很深刻，从那之后我总是会先把任务完成，完成了再去玩。
记者：除了《三国演义》，您小时候还喜欢看哪些课外书？
▲潘建伟：
小学的时候，《三国演义》看完之后还看了《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演义》《三侠五义》之类的。后来到了初二，就接触到《射雕英雄传》这样的武侠小说了。当然那个时候都是影印本，不是正版的。我就觉得，金庸的书怎么这么好看呢？上课的时候经常放在桌子底下看，有时候会被老师发现，黑板刷就扔过来了。
记者：您觉得自己是天赋型选手吗？没有特别努力地读书，但成绩还不错。
▲潘建伟：
也不能这么说。我估计很多同学都应该比我聪明的，但我在考试前几天特别用功，学到晚上十点半，那时候一般五点放学、七点上晚自习、九点回家，学到十点半就算很用功了。因为如果拼命地学，考试考得好，到了放假的时候我妈就不会管我了。
尤其是考政治的话，我连考试前一分钟都还在背，进考场后发现几个还记得答案的题目，就赶紧写上，不然就忘了。所以我是“该用功的时候用功”。
未来科学大奖物质科学奖获奖人马大为
马大为：我在班内连前10名都排不上，却考上了有机所
记者：上大学时候的生活作息是怎么样的？
▲马大为：
我上大学的时候，作息都是有规定的。起床还有吹号的，6点多要起来跑操。假如学生没有起床的话，辅导员会跑到房间里把你叫出来，我觉得这样也蛮好的。晚上大概是9、10点钟一定要睡觉。有时候像我在图书馆看书看到忘记时间而回去晚了，室友还会很不高兴，因为打扰他们休息了。
校园里的学习氛围很好，我们80级有很好的机会。前边是77、78、79级的，他们大部分人年纪比我们大很多。因为经过“文革”他们一度没有机会上学了，所以他们真的是抓紧时间去学的。在这个气氛影响下，我们也跟着他们去努力学习。
记者：您何时决定继续做科研的？
▲马大为：
大概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我就决定考研了。我觉得做研究非常适合我的性格和理想。一个重要的节点是我选择考中科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下文简称有机所）。
我的成绩在班内连前10名都排不上，想考有机所是很难的。事实上，我是我们大学第一个考上有机所的，过去很多人想都不敢想。但是我相信凭我的学习能力，突击突击还是可以考好的。高考就是这样子，平时不怎么看化学，零零碎碎加在一块大概花了2个星期的时间，最后考了九十几分。因为应付考试就是把相关知识记着，理解了就可以了。
有机所的考试很有趣，也一直很难，他们所里办了一个有机化学杂志，把每年的考题都登在上面。我们就专门买了这个杂志看考题。我还额外看了很多国外的书，长进了不少。最后，我的考分不算有机所最好的，但起码是中等，这样就进了面试。
面试的时候，差不多有十几个老师在那儿问问题。我当时很紧张，即使现在我自己已经面试别人很多年了，回想当年自己也还是紧张。他们觉得我在山东大学实验做得比较少，毕业论文做得比较浅，但对我的知识面还是很欣赏的，因为我课外书看得多。我还记得当时问到一个由日本化学家命名的现代反应，不是课本上的但我能够答得出来，讲清楚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有机所当时就通知我，我被录取了。
未来科学大奖物质科学奖获奖人陆锦标
陆锦标：讲师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我决定寻根究底
记者：您小时候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科学家吗？
▲陆锦标：
童年时我常利用废物制作玩具。我也被大自然和星空迷住了，曾经用自制显微镜和望远镜来窥探万物。我曾以为自己会成为天文学家或生物学家。求学期间我擅长算术，但讨厌背诵，所以我小时候已经倾向工程和科学。
记者：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选择了物理专业？
▲陆锦标：
在所有的考试中，我的化学成绩都比物理好。我本打算在香港大学主修化学。刚好大学改革了课程，我在第一年就有机会学习化学、物理和数学。学习有机化学时，我要花时间做合成实验，有时会整天不停地待在实验室里。那时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终生想要做的事。
通过学习量子化学的课程，我才知道原子内部电子排列的所有规则都来自量子力学。那太令人兴奋了。当时物理学课要我们写一篇学期论文，我们可以从一列表中自由选择题目。那时我见到一个名为Tachyon（超光速粒子）的怪东西。我很好奇，但是讲师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我并没有回避这个题目，决定寻根究底。撰写这学期论文并不容易，但是在此过程中，我学懂了如何搜集资料，养成了阅读文献的习惯。尽管这既令人沮丧又耗时，但是我对基本粒子物理学还是越来越感兴趣。因此，我决定在第二年主修物理学。
当时港大没有以大量功课和考试来鞭策学生，同学有很多时间自修。这对厌倦以考试定前程的我来说，这种开放的学习环境是求之不得，我不用常常担心成绩，有更多时间跟老师讨论物理问题，这种经历对我有着深远的影响。
（上述内容摘自《“未来”科学家》，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