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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中国人,鲁迅的大名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熟知历史的人清楚鲁迅创作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当时蒙昧落后的中国,走出思想的迷雾,得以在人心上重见天日。
北大红楼是他挥毫洒墨的舞台,《新青年》是他与另外三位文学名匠,在历史上浓墨重彩的辉煌一笔。
即便是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也多半学过鲁迅的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孔乙己》、《阿Q日记》这样的课文是几代中国人校园生涯的回忆,说鲁迅影响了几代人从来所言非虚。
淮剧《孔乙己》可近几年来,文化界却有另外一种声音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他们宣称鲁迅文章隐晦难懂,咬文嚼字地批判鲁迅文法错误、语意繁杂,甚至仅从文笔的角度将鲁迅的文章批得一文不值,最终得出结论:鲁迅不过是被人们吹捧出来的。
值得注意的是,批评者并非泛泛之辈,其中不少乃是各个领域颇具声名的红人,甚至有教育界人士从青少年接受度的层面考虑将鲁迅移出教科书。
原因无他,皆是认为鲁迅有名无实,难为文学界榜样。
质疑的声音久了,难免令人疑惑,不禁要重新审视,鲁迅作为中国顶级文学巨匠的声名鹊起是否真的有名无实。难道鲁迅真的是被吹捧出来的?他的作品真的不配登大雅之堂吗?
跨越国界的文学泰斗
鲁迅曾在日本留学,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在那篇有名的《藤野先生》当中多有提及,他曾为一腔爱国热情弃医从文,以笔为刀,写下不朽篇章,在学术界掀起一阵思想的风潮。
中国人推崇鲁迅,推崇的是他作为新思想的引路人,是他敢于揭露旧时代黑暗的勇气,是他作为革命者为事业披肝沥胆的赤诚。
鲁迅纵然伟大,但他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祖国,并不像那些畅销文学的作者一样,凭着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或是朗朗上口的浪漫诗歌享誉海内外——这大概是大多数人,对鲁迅最简单的认知。
藤野先生毕竟鲁迅并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仿佛意味着他不曾在国际上得到高规格的承认。如果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鲁迅的名声并不局限于国内,在国内外饱受推崇与赞扬。
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多个语言版本,在中西各国流传,而仅在鲁迅的读者中就有不少是在文坛颇具地位的文学巨匠。
尤其是鲁迅留过学的日本,在日本中学生的教材上,鲁迅的文章从来不曾缺席,最有名的是《故乡》,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少年闰土那篇。
日本教育界、文学界把鲁迅看得究竟有多重?可以说,与中国不相上下,中国学生对鲁迅有多熟悉,日本学生也同样的熟悉。
许多鲁迅的名言名句在中国成为人们的口头禅,在日本更是如此,就连日本的许多网友都能随手引用鲁迅写在文章里的话,不少日本景区甚至将鲁迅的名言刻在石碑上供人览阅,可见日本人对鲁迅的推崇到了何种地步。
像日本的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树、太宰治等等都是鲁迅的读者,他们都或多或少地被鲁迅的文章所影响,甚至折服。
尤其太宰治还以鲁迅为主人公,创作了一篇自己的小说作品——《惜别》。
虽然书中对鲁迅的理解,对于大部分中国读者来说,都显得过于肤浅甚至奇怪,但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将作者对鲁迅的推崇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太宰治大江健三郎曾在一篇自序里直言不讳地提到鲁迅对自己的影响:“用最优美的文体和深刻思考写出这样的随笔,世界文学中永远不可能被忘却的巨匠是鲁迅先生,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向鲁迅先生靠近,哪怕只能挨近一点点。”
鲁迅的文学与思想在日本传播开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鲁迅曾有一个日本学生叫增田涉,他曾与鲁迅朝夕相处,也读过鲁迅的许多著作,并且与鲁迅当面交流过这些作品所表达的思想与内涵。
增田涉在这个过程中受鲁迅点拨,认为大有裨益。他深受鲁迅思想与才华的熏陶,并为鲁迅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于是撰写了日文《鲁迅传》的初稿,试图告诉更多日本人,中国有鲁迅这样一个伟大的学者。
日本留学时的鲁迅先生后来《鲁迅传》经日本杂志刊登之后,当月销量就破了十万册,而鲁迅的名字也随着这本杂志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了日本家喻户晓的学界名人。
要知道,与鲁迅同期的也有不少作家在日本媒体杂志提及,但都未能激起如此剧烈的反响,可见鲁迅在日本的声名鹊起并非偶然。
阅读鲁迅作品,最与众不同的是,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字眼堆砌在一起,竟能产生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如同给人以当头棒喝般的警醒,能让人看出一身冷汗,也能让人体会其中,回味无穷。
中国中小学生之所以被鲁迅文章折磨得头大,根本原因还是年纪太小,难以看懂其中深意的缘故。
就像我们小时候读过的唐诗宋词,只知摇头晃脑地背诵,却因人生阅历的有限而无法体会作者要表达的思想与意境。
这诚然是有些可惜,但并不能成为取消教材中鲁迅文章的原因,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们对于当初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语句,又会有一种新的认识,这也是鲁迅文章的魅力所在。
这样的魅力不局限于文笔,不局限于时间,甚至也不局限于国界,这就是为什么鲁迅的文章能在世界各国都引起剧烈反响的原因。
因为精神是共通的,而鲁迅作品恰恰在精神的高度上赋予了其独特的魅力,每一篇文章都有那么几道点睛之笔,读来令人震耳发聩,久不能忘。
能把文化输出做到这种程度的文学大师并不多,鲁迅被称之为先生,奉之为泰斗,敬之为巨匠,可谓恰如其分,配当其名。
低调致函,婉拒诺贝尔奖提名
诺贝尔奖作为一个跨越百年的世界级奖项,鲁迅却不曾获得。
这一点为数不多的漏洞便成了许多人恶意揣测鲁迅的水平不够的理由,以此攻击批评,誓要把鲁迅从文学泰斗的宝座上拉下来方才罢休。
值得注意的是,诺贝尔奖虽然是具有国际权威性的奖项,但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公平严谨地坐实了获奖者的水平。
我们可以肯定,虽然大部分的诺奖获得者都是名副其实,但也不能排除其中存在浑水摸鱼,或是由于政治因素而滥竽充数的一部分。
电视剧《觉醒年代》何况诺贝尔文学奖之提名,并非有意将鲁迅先生遗漏,而是鲁迅先生自己做主,拒绝了这一殊荣。
鲁迅先生在拒绝诺贝尔提名的信函中说过这样一段话:“诺贝尔赏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诺贝尔奖的提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荣耀,而鲁迅先生却毫不犹豫地婉拒了,理由是认为自己“不配”,这简直匪夷所思。
很多人在看到这一段话的时候认为鲁迅先生实在自谦到了过分的程度,仅仅一个诺贝尔奖的提名而已,如果连他都不配,还有谁配?
众所周知,鲁迅先生提笔怼人的功夫与他的文学水平一样厉害,此函开篇就提到了当时众星捧月一般的名士梁启超,后又直言不讳:“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瑞典最好是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
鲁迅先生内心是瞧不上诺奖的,他喜欢的作家:托尔斯泰、果戈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易卜生等,都未获得过诺贝尔奖。
当初托尔斯泰落选,评委认为他对道德持怀疑态度,对宗教缺乏深刻的认识。但这丝毫不耽误托翁成为闻名世界的大文豪。
鲁迅的学术水平是受到了国内外顶尖水平的认可的,他的文章不仅可以唤醒国人,也可以唤醒在世界各地昏昏然不知信念为何物的人们。
换句话说,只要压迫还在,只要愚昧还在,鲁迅的文章就不会过时,只会时时翻看时时新。
拒绝诺奖提名这样的事情在世界范围内也不多见,这样的举措看似潇洒,但放在任何一个时代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考验,世上又有几人不贪求虚名,只争求脚踏实地?能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但鲁迅做到了,他的选择注定了他与同时代普通学者之间的差距。而他的精神与思想,也注定了他的名字将在时代的长河中化为不朽,熠熠生辉。
名士抬棺,高歌送殡
鲁迅先生这一生以笔做刀,与旧社会、旧思想做了一辈子的斗争,因此在他的个人介绍中不仅仅以文学家著称,更需突出的是他革命者的身份,以及思想家的称谓。
他的文字不仅仅是文字,也是武器,是打破思想牢笼的武器,也是革命道路上的一面鲜明旗帜。鲁迅先生的影响力之大,除了跨越国界,跨越时间以外,也曾跨越生死。
鲁迅先生在临终前曾嘱咐家人,不要大肆操办葬礼,不要收任何人的钱,除了亲朋好友以外也不要请别的人来送殡,甚至不要纪念鲁迅这个人。如果后辈有心,只要多做点实事就好,这比看他的文章要强上千百倍。
一番话道出了鲁迅先生对文章的看法,他写文章从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沽名钓誉,而是从一开始就把文章当做了武器,矛头直指黑暗中的敌人。
即便环境恶劣情形严峻时局残酷,也动摇不了他身为革命者的坚心。
鲁迅先生逝世的消息登报之后,举国震惊,无数社会名流自发前来,仅第一日就有四十六个团体,近五千人前来吊唁。
鲁迅先生的棺椁上盖着绣有“民族魂”三个字的旗帜,共有十六位文学巨匠为其抬棺,将先生的灵柩运至万山公墓。
这十六位名士的姓名至今闪烁在中国的文坛,他们分别是巴金、胡风、鹿地亘、黄源、黎烈文、萧军、孟十还、曹白、聂绀弩、周文、欧阳山、陈白尘、肖乾、张天翼、吴郎西、靳以。
没有人组织送葬,但送葬的队伍越来越长,无数人跟在后面,只为送他最后一程,人们举着壮观的黑白标语,高唱抗敌作战的歌曲,场面悲壮而又慷慨激昂,像极了鲁迅敢说敢写、敢讽敢斗、酣畅淋漓的一生。
鲁迅的名气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湮灭,反而在那之后更加受人瞩目,无数来自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一遍遍提及他的伟大。无数文坛巨匠饱受其思想的熏陶,在笔下延续着他的风格,却总也难以向他靠近。
一代又一代的少年、青年读他的文章,在那字里行间寻到自己所需要的精神力量,接过思想的火把,照亮黑夜,一路前进。
为了纪念鲁迅八十寿辰,毛泽东主席一连写了两首七绝,措辞之下,毫不吝啬敬佩赞扬,一首为:
博大胆识铁石坚,刀光剑影任翔旋。
龙华喋血不眠夜,犹制小诗赋管弦。
写他不怕牺牲,心坚如铁,敢于从反动派的刀光血影中周旋,以笔锋作刀锋,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亦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另一首则为:
鉴湖越台名士乡,忧忡为国痛断肠。
剑南歌接秋风吟,一例氤氲入诗囊。
写他一腔热忱忧国忧民,呕心沥血,至死不渝。
他的不屈不挠不畏牺牲可比鉴湖女侠秋瑾,他满腔的爱国热情与不世出的才气可比爱国诗人陆游,笔尖泼墨,正如刀尖行走,步步惊心,履冰而行。
毛主席写他,是英雄惜英雄。
若鲁迅徒有虚名,难道这些富有真才实学的名士,亦或走过刀山火海的革命者就真能毫无察觉?还是说,在当今时代的所谓专家面前,连曾经屹立于文坛之巅的众多名士都不够权威了?
我们知道,鲁迅绝非温室里“两耳不听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他的笔锋走过的不止是《新青年》密密麻麻的刊面,还有黑暗中摸索前进的道路,以及荆棘丛生的迷途中砥砺前行的岁月,也只有这样的文章才足以唤醒旧时代的麻木,拉开新思潮的篇章。
鲁迅的文章沉淀了漫长的时光,从刀光剑影的危机中走来,写尽了人间的苦痛,讽尽了世间的丑恶,终于在新时代来临之后,化作课本上一个个枯燥难懂的字符,惹得学生们为一句“全文背诵”抓耳挠腮苦不堪言,却又在读不懂的时候对其产生了无边的质疑。
鲁迅的文章真的晦涩到无人能懂吗?
恐怕不是的,许多人在沉淀了多年的岁月积累之后,对鲁迅的文章才会忍不住拍案叫绝,当年一个个模糊的字符总会逐渐清晰,直到完全理解,继而通透。
正如一千个读者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的心中也有一千个鲁迅先生,至于鲁迅的地位是否名副其实,只要耐心读完他的作品,质疑自会迎刃而解。
今天是鲁迅先生去世85周年,谨以此篇以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