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号山西晚报封面人物刘慈欣

两个山西男人搅动地球

刘慈欣

10:45

刘慈欣,年6月出生,山西阳泉人,高级工程师,科幻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科幻小说代表作家之一。

主要作品包括7部长篇小说,9部作品集,16篇中篇小说,18篇短篇小说,以及部分评论文章。作品蝉联年—年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等众多国内奖项。代表作有长篇小说《三体》三部曲,《超新星纪元》《球状闪电》等,中短篇小说《流浪地球》《乡村教师》《朝闻道》《全频带阻塞干扰》等。其中《三体》三部曲被普遍认为是中国科幻文学的里程碑之作,将中国科幻推上了世界的高度。

年8月23日,凭借《三体》获第73届世界科幻大会颁发的雨果奖 长篇小说奖,为亚洲首次获奖。年6月25日,凭借《三体Ⅲ·死神永生》获得轨迹奖 长篇科幻小说奖。年11月8日,获年美国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

年2月5日,刘慈欣作品改编电影《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上映。

《流浪地球》改编自刘慈欣同名小说,故事设定在年,讲述了:太阳即将毁灭,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而面对绝境,人类开启“流浪地球”计划,试图带着地球一起逃离太阳系。主人公中国航天员刘培强的儿子刘启带着妹妹经历逮捕、全球发动机停摆事件,为阻止地球坠入木星,加入全球营救的故事。

在ges未来教育大会上,刘慈欣遭遇前美国总统“上门催稿”。

宁浩

宁浩,年9月9日出生于山西省太原市,中国内地导演、编剧。

年,宁浩凭其学生电影《星期四,星期三》获得北京大学生电影节 导演奖。年,宁浩担任编剧、导演、摄影的剧情电影《香火》,获得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香港国际电影节亚洲DV竞赛单元“亚洲数码竞赛”金奖。年,执导的儿童电影《绿草地》入围第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 影片奖。

年,执导的喜剧电影《疯狂的石头》,获得第4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原著剧本奖,入围第4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 导演奖。年,执导的喜剧电影《疯狂的赛车》取得过亿的票房成绩,该片让他成为继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之后第四位迈入亿元俱乐部的内地导演。年,由其执导的剧情电影《无人区》入围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年,执导喜剧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于年2月5日上映。年7月,监制剧情电影《我不是药神》。

《疯狂的外星人》改编自刘慈欣小说《乡村教师》,讲述了主人公耿浩与好兄弟大飞经营各自“事业”,遭遇“天外来客”,引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跨物种对决的“星战”。

年,喜剧电影《疯狂的外星人》开拍。

科幻作家刘慈欣:

你的想象就是全宇宙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中国可以成为第二个科幻电影大国

大家吵得越凶,说明越在乎《流浪地球》这部电影

2月17日,在太原铂尔曼酒店,刘慈欣接受山西晚报记者专访。

黑框眼镜、西装外套、格子衬衫,再加上一个双肩包,这是很多理工男的“标配”。17日午间,当如此装扮的刘慈欣单枪匹马地朝山西晚报记者走来时,竟然让人有些恍惚:这就是春节档60多亿票房的原著作家?这就是大家眼中的科幻男神?

如果没有《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的热映,介绍他的标准用语就是“连续8年获得中国科幻 奖‘银河奖’, 位获得‘雨果奖’的亚洲人,让中国科幻历经百年耕耘终于走上世界舞台!”如今的他,因为两部电影,名声大噪且炙手可热,邀约采访他的媒体记者络绎不绝,就连加拿大超级科幻导演卡梅隆来中国宣传新片时,也指定要见刘慈欣。这是后话,因为在刘慈欣见到卡梅隆的两天前,也就是2月17日,他正和宁浩一起在太原为《疯狂的外星人》站台宣传,并接受了山西晚报的 专访。从一个个能载入史册的荣誉到现在 “含金量”作家的繁华,刘慈欣变了吗?好像没变,他依然那么淡定,依然那么理智,但是在众多焦点和话题元素的包围下,他也有很多话表达,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刘慈欣。

时代必然造就科幻电影市场繁荣

平日里,我们见到的刘慈欣都很理智,一脸严肃。在《流浪地球》上映之际,该片导演郭帆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感谢信,“以一人之力将中国科幻文学提升到了世界 水平。小破球啊,大刘大大一直都很想看到你,又很怕看到你,他是多么由衷地希望你可以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直到他看到你的 眼,他喜出望外,他热泪盈眶。小破球,要记住,大刘大大给了你灵魂,是他,让你很中国……”原来,刘慈欣也有如此热血的一面,亦如他对中国科幻电影的期盼那样。

年在北京中国航空航天大学,

导演刘镇伟与刘慈欣(左)。

从《疯狂的外星人》到《流浪地球》,中国的“软科幻”和“硬科幻”题材全面开花,国产科幻电影的元年终于来了!面对此情此景,刘慈欣也很兴奋,他告诉山西晚报记者,“对于中国的科幻电影和影视,我是持乐观态度的。通过这两部片子,中国的科幻电影应该很快成长、繁荣,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个科幻电影大国了!”人们常说票房是检验影片好坏的标准,高票房展现了观众对于科幻电影的期待和支持,不过这点却让理智的刘慈欣始料未及,“我以前预想中国科幻电影大片是没有这么快出现的,总觉得应该经历一个曲折的过程,比如先试水,紧接着培养人才,建立科幻电影的工业体系,然后才能拍出好的科幻大片。没想到,比我预计的提早到来。”

刘慈欣曾经说过,中国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未来感,“我们的国家每天都在高速发展,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大家对于未来很是期待,这也因此成为大众   

《流浪地球》火了之后,坊间传闻,刘慈欣曾经所在的阳泉娘子关电厂要建个科幻文旅基地。想借助娘子关的旅游资源,以及刘慈欣的名气,发展阳泉乃至山西的文旅事业。对此,刘慈欣直言不讳道:“要建一个以科幻为主题的旅游园区、基地, 慎重一点。”

刘慈欣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是以科幻群体和受众来考量的。“科幻文旅基地要想吸引游客,首先得具备一定的规模,这就意味着要投资很大,这比电影的投资要大很多。据以前的经验来看,几乎没有成功的。第二点,我们的客流在哪里?山西并不是一个有浓厚科幻色彩的地方,大众对于科幻的兴趣是有限的,我们不能因为看科幻电影的人多了,就说大家都对科幻充满了期待,这种设想是盲目的,应该慎重。”刘慈欣坦言,目前国内科幻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都在北上广以及成都,这些地方的受众群体很多,大家对于科幻的期待感比较多。

年9月17日,刘慈欣到上海展览中心的上海国际科普产品博览会现场与科幻迷对话。

“以前人们叫您‘大刘’,现在大家叫您‘科幻男神’,更喜欢哪种称呼?”听到自己的新昵称,刘慈欣难得露出了笑容,他轻轻扶了扶眼镜,有些腼腆地说:“我可不是男神。写科幻小说的人都很普通,我们都是普通的人。”

科幻电影繁荣不代表科幻小说繁荣

虽说《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都改编自刘慈欣创作的短篇科幻小说,但他觉得票房火爆和自己关系不大。“科幻电影和科幻小说是有区别的,科幻电影的繁荣并不代表科幻小说就会繁荣,我觉得大家最应该采访的是电影制片方,要是跟我谈科幻小说创作,我还是很乐意的。”一如既往地淡定,这才是真正的刘慈欣。

年1月28日,北京,导演郭帆、主演吴京与刘慈欣在电影《流浪地球》发布会现场。

“我认为科幻小说的未来不说悲观,但至少是不明朗的,”刘慈欣的态度看似淡定,但却有些不忿,“目前中国的科幻文学处于一个很边缘、规模很小的状态,尤其是科幻作家的人数、读者人数都不多,有影响力的作品和作家很少,我们没有看到一个明显的发展趋势。就像整个叙事文学都在衰落,科幻文学也是其中的一种,不可避免。”

获得“雨果奖”后,刘慈欣跟很多朋友和媒体都说,中国的科幻文学不能一枝独秀,他写得好,并不代表中国科幻文学发展得好,他也希望国内科幻文学能够百花齐放,但目前看来,比较困难。或许,刘慈欣的悲悯是站在全局的角度而言,抑或是他的责任感使然。你对它有多爱,就会有多上心。

现在,伴随着两部国产科幻大片的票房井喷,不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认为《流浪地球》是“战狼版”的科幻电影,消费大众的爱国情怀;还有人认为,影片中很多所谓的“硬科幻”有极大硬伤,很多人都想听到刘慈欣的解释,可他貌似不太上心,“争议?我觉得没什么事,大家说的那些争议我都看了,大家吵得越凶,说明越在乎这部电影。”刘慈欣的淡定一如既往。在他的内心中,是希望大家来   

他妈很文艺他爸很豪气

宁浩的成功有基因

只要看过宁浩电影的人,一定知道这两个名字:耿浩、张挺。《疯狂的外星人》中,黄渤饰演的角色至今都叫“耿浩”,其实这就是宁浩同学的名字,而这一点上,也足见他是个念旧的人。

当年山西晚报采访,让宁浩回忆在太原的日子,他就描述为“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当年什么都喜欢,画画、搞乐队,反正差不多是玩的我就什么都玩。那时候太原市的酒吧老板都认识我,旱冰场老板也都认识我,我还泡迪厅。反正就是太原的一普通孩子。”

太原究竟留下了宁浩怎样的青春?他的家人又怎样塑造了如今的他?那就通过他的同学之口,来走近宁浩吧。

同学A:我们是92级省电影学校的同学,宁浩是我们班的班长。当时我们是学美术的,可是他还特喜欢音乐,曾经搞过一个“同志乐队”,他还带着这个乐队去北京演出。反正挺厉害的,那时候倒是没看出他一定能当什么导演,可我们也常跟着剧组到处跑,他组织能力挺强。

我见过他妈妈,觉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跟他妈妈挺有关的,他妈特喜欢诗词什么的,反正很有文艺素养。

同学B:宁浩他家在太钢,我们家在北大街,离得挺近!我们在省电影学校上学的时候就关系很不错,因为当时同学里太原的不多,所以走得很近,后来也一直有联系。那个时候我们都留长发,哈哈,搞美术的嘛,就非常想找那种艺术家的感觉,还留过一阵“郭富城头”呢,结果现在就他成了艺术家。

同学C:当年宁浩特能喝酒,我们常一起狂饮,年轻真好。

年,宁浩中专毕业后就去了太原市话剧团工作,身份是舞美设计,听说也拍了几部戏《好人徐虎》什么的,后来他对自己有了新要求,就跑到北京深造。

宁浩他爸在上世纪80年代就放弃编制下海经商,干了很多行,赚了不少钱。年,宁浩从话剧团辞职,准备北漂前,他爸给他准备了几十万,想让他在太原开个服装店。结果他非去北京,就只给了他两千。所以他在北京最开始挺苦的。

同学D:我听说,宁浩的父母这几年去了北京之后开了一个小饭店,就在北大附近。他爸也不指望生意多好,就是想着孩子们回来能有个地方落脚、吃饭,所以最初生意也不温不火的。后来有一次,北大的学生提前订了三桌饭,结果临时不少人有事只去了一桌,另两桌准备的食材就要浪费了,学生们就向他爸说抱歉,没想到老爷子当即说:“孩子们,另两桌的饭钱我也不要了,可食材也准备好了,咱们别浪费粮食,你们有什么同学、朋友有空的都叫来,那两桌大爷请你们吃了!”再后来,那天免费吃饭的同学一传十、十传百地宣传了这个诚信的宁大爷的饭店,他们的饭店就此火得一塌糊涂!

当 导演宁浩遇见 作家刘慈欣

两个最火山西男人的一样与不一样

他们的作品《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目前票房总和已超65亿!

他们的“合体”现身引发了全国媒体的   

他们坚持自我也肯定彼此

宁浩与刘慈欣的首次合作,经历过一个漫长的“寻找”过程。

9年前,宁浩被刘慈欣的小说《乡村教师》吸引,他非常喜欢书里的那个故事,同时也对写故事的人感到佩服。在他印象里,刘慈欣是一个色彩比较多的创作者,他的小说有很多种的味道,有天真的部分,有黑色的部分,也有荒诞的部分,更有那种史诗式的悲情浪漫部分。

买下了刘慈欣《乡村教师》的电影版权后,宁浩尝试了很多方向,也用了一些“套路”的写法,但他对完成的剧本一直不满意。宁浩觉得,自己还没有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来呈现这个故事。不过,在每一稿的改编中,宁浩都会找刘慈欣细聊,这样的沟通让他们成为了朋友,对彼此更加熟悉。

“因为我们两个都是作者(小说与剧本),作者通常都很难改变自己的特点,所以需要在《乡村教师》中找到一个共通的点,这个共通点必须是刘老师有的、我也有的部分。”宁浩说。

确定了这样的想法后,宁浩开始写剧本。刘慈欣看了宁浩要写的方向,曾表示:“我觉得故事挺有意思的,不过,跟我的原著差别比较大,原著粉丝恐怕会不太高兴。”

大年初三,宁浩收到了刘慈欣发来的一条信息,“昨晚(初二)带全家人一起看了《疯狂的外星人》,牛!”

刘慈欣最喜欢的地方是宁浩没有想到的。“剧本与我们 交流的那次又有改变,但更加出色,简明有力、有张力!我最喜欢的是结尾,外星人并未与人类实现真正的和解,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离去。这是科幻片中这类‘告别’里 的一个!中国世俗文明能与外星人如此结合和解构,我难以想象。昨天晚上是我们一家最快乐的时光。”

刘慈欣的表达中肯、实在,且有情感。原本以为电影与原著差别较大,刘慈欣会有所顾虑,因为这一通短信烟消云散。

刘慈欣的肯定源自对宁浩作品的熟悉,《疯狂的石头》里高科技大盗来到中国处处“玩不转”,让他笑了好长时间。刘慈欣说,宁浩的电影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建立在一种很荒诞的黑色幽默之上,而且他的电影一贯都有这样一个情境:一方面是中国最世俗的市井文化,一方面是来自外界很先进文明的东西。

在刘慈欣看来,这次《疯狂的外星人》,将这种文化碰撞表现得就更明显了:与中国市井文化接触的东西,是代表更高端的、甚至是遥远的外星文明,外星人接触到中国的白酒文化、火锅文化以及底层人的智慧、人际关系后,很快也被同化了……

“在这些荒诞的黑色幽默背后,隐藏着很深刻的东西,这也是我很佩服宁浩的一点。宁浩拍的幽默电影,不是那种爆米花式的幽默,而是蕴含着很深刻的东西。”

宁浩很“不严肃”地把外星文明改成了酒鬼。

而当刘慈欣很“严肃”地来看《疯狂的外星人》,会是这样:

记者:一般科幻电影大多反映两个方向:地球人帮助外星人,人类对外星人存在恐惧。但宁浩导演的《疯狂的外星人》很不同,根本没有把外星人当回事!这种改编对您今后的小说创作是否会带来一些新刺激?

刘慈欣:电影对于我小说的影响……我坦率地说,我的艺术风格跟宁浩是不一样的,我的小说里荒诞是有的,但没有幽默,我对幽默也不熟悉,也很难写出宁浩的那种幽默感。所以电影是电影,小说是小说,宁浩会坚持他鲜明的风格,我也会坚持我的风格。

记者:《三体》里,外星人看到地球人在拍电影,他们也拍电影。如果外星人看到宁浩导演在这部电影里如此调侃他们,会不会生气?

刘慈欣:这个……你要从严肃的(角度)来回答,没法回答。甚至……我们连地球之外……有没有生命迹象都没有发现,更加不知道……

记者:只是假设,假设外星人看了这样的影片会生气吗?

刘慈欣:哦……如果真的有外星文明的话……他们与我们的差距是巨大的,我们要相互理解对方的文化,隔阂是很大的。我不认为对他们调侃会产生什么反感情绪,因为我认为他们根本就看不懂!外星人不可能理解这部电影。

专访结束后,刘慈欣(中)与山西晚报记者马立明、孙轶琼、李霈霈、李永江合影。

山西晚报记者眼中的刘慈欣之变

很多年之后,当我坐在《疯狂的外星人》的影厅里,还是会想起遥远的那个采访刘慈欣的下午。

那是我 次,也是山西晚报第二次采访刘慈欣。

山西晚报 次采访时,他只是在科幻界小有名气,鉴于他的“咖位”和科幻在整个文学界的地位,报道并不长。而就是那不长的报道,让我们初步意识到,科幻文学有其固定的读者,像那样的小作家,也有忠实甚至可以称之为狂热的粉丝。

事实上我就是。

我采访刘慈欣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三体2·黑暗森林》出版之后。从他年发表处女作开始,笔耕十年,连续8年获得中国科幻文学 奖项银河奖,已经成为中国科幻重量级的作家,有人说他是“中国科幻文学 人”。我很熟悉他,我是看着他的作品成长起来的,或者也可以说,他是我看着从文学新人成长为科幻巨匠的。但是,除了科幻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就算是我,也是采访前,才知道他是山西阳泉娘子关电厂的工程师——我做梦也想不到,偶像离我这么近。

那个下午,我像朝圣般拨通电话,强行按捺住倾吐崇拜之情的冲动,提醒自己是记者,在访问一个不太红的小众题材的作家,应该客观,应该理性,应该有些高屋建瓴的问题。

出乎我的意料,他比我还客观,比我还理性,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主流文学不承认科幻文学;主流作家抵触科学,可笑地认为科学是邪恶的;世界科幻文学都在衰落,中国科幻文学需要一个大师,以一己之力改变一种文体。

尽管他很诚恳,很谦虚,但采访很是不顺畅,因为他的这些话超出了我既有的预期,也迥异于我采访过的其他作家——没有作家,会对自己从事的领域这么悲观。

后来,我还采访过他,问了些趣味的外星生命外星文明的问题,他说不知道,不清楚,不好说。从那以后,我开始排斥采访他——作为粉丝,我希望偶像积极乐观、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作为记者,我喜欢确定的回答, 还符合我的预期。

他那样的理工科直男,两者都做不到。我们同在地球上,但却身属两个世界。

再后来,他就红了。这和他,和科幻文学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因为一些互联网大佬,在他的作品中,发现了“黑暗森林”“降维打击”这些概念,觉得很符合他们自己的业界生态,就在很重要的场合不断引用,于是网民跟风,捧红了《三体》,书中很多话,变成了网络金句,知道不知道的,都能说上几句。

在那样的风潮中,刘慈欣更显寂寞。

年,《三体》获得了雨果奖。我不得不又采访他, 时间打了电话,而当时,我们山西晚报的驻站记者就在他家中。

不过他说,一个奖改变不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个奖项,终于让刘慈欣有了真正的知名度。他由此获得了巨大的名利。“能吃一辈子”,山西晚报又派出个记者对他进行专访——一个小迷妹——我看到她的兴奋,当然也能预料到她之后的沮丧。

刘慈欣说,《三体》是个特例,它代表不了中国科幻文学的状况。

刘慈欣说,中国科幻与美国科幻没法相比,差得很远。而且,这种差距也不会因为我们的一部小说获了美国的一个奖而有所改变。

刘慈欣说,中国的科学家是看不起科幻小说家的,你想和人家交流,人家根本不会理你。

刘慈欣说,我不相信“黑暗森林”法则下的宇宙是真实的宇宙。(很多读者都相信)误解源于科幻文学在我们国家的不成熟。

我则很高兴,偶像在巨大名利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理性和平和。

那之后,关于刘慈欣的动态不时能见诸各种媒体,他真正红了,“大刘”所至之处,无不人潮涌动。同时,也有人戏称他为“走穴刘”,出入红毯之上,镁光灯之前,粉丝之中,但我还是怀念那个默默无闻的刘慈欣,是他给我打开一扇通往宇宙的门,让我在庸碌单调繁忙的生活之余,还有心情瞥一眼星空。

《三体》之后,刘慈欣再无作品。连电影版《三体》上映都遥遥无期。我很失望。

今年春节,两部大卖的贺岁电影都和科幻有关系。准确地说,和刘慈欣有关系。《流浪地球》是刘慈欣同名小说改编,《疯狂的外星人》则改编自他的《乡村教师》,同时他还担任编剧。

一片欢呼,“中国科幻元年”。

哦,在刘慈欣好几年没有新作品的时候,在和他并称“中国科幻四大天王”的其他三位——王晋康、何夕、韩松依然不具大众知名度的时候,在国内还只有一个科幻文学期刊的时候,“中国科幻元年”就这样开启了。

最近,他和《疯狂的外星人》导演宁浩来太原路演之际,山西晚报又派出记者采访,这一次,我们出动了好几位记者,采用了不同的报道形式,又一次走近刘慈欣。

我没有争取这次采访机会,我觉得我能想到刘慈欣会怎么说。回来看他们的采访视频——

记者:“中国科幻文学的未来怎么样?”

刘慈欣:“对科幻文学的未来的预测,不说悲观,至少是不明朗的。”

我很欣慰。某种程度上,我的偶像刘慈欣终于学会了“世故”。   

年春节,山西晚报记者范璐 次见到宁浩。

(资料图片)

山西晚报与山西老乡宁浩的10年情缘

年春节,宁浩回乡,在电影《疯狂的赛车》太原首映礼上,初见他。

那天他穿着蓝色的赛车服、牛仔裤、运动鞋,首映礼上,他开口就用太原话来了句:“叔叔大爷们过年好!”因为他亲亲的同学耿浩、张挺(宁浩疯狂系列人物名字原型)等发小们都在台下起哄,他边说边露出一脸羞涩又痞痞的笑,身体随之扭成了S形,怎么看都和“ 青年导演”沾不上边,就一典型的太原后生!

那一年,他32岁,之前已经拍出了震惊影坛的荒诞喜剧《疯狂的石头》,作为“黑马”被观众盯着新作出世,而他索性带着两份大礼回乡过年——电影《疯狂的赛车》,以及为太原市话剧团量身定制的话剧《疯狂的疯狂》。

客观地说,《疯狂的赛车》太原首映礼前,宁浩依旧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当时的山西媒体并没有对宁浩个人表现出几多“疯狂”,山西晚报乐得其所,有了对宁浩的 次 专访,虽然也有其他几家媒体列席,但一个问题没问。太原影都的贵宾间里,我和宁浩聊得畅快,从戏里到戏外,从黄渤到阿尔·帕西诺,从旧作遗憾到新作筹备,从电影理想到快当爸爸……出了贵宾间就有他朋友跟我说:“平时宁浩话特少,今天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多?!”

正是那次,和宁浩约好待他的新片《无人区》上映时,再给山西晚报一次 专访。约的时候随随便便,可就在我们见面后不久,《疯狂的赛车》以疯狂的速度吸金过亿,宁浩一举成为国产电影“亿元俱乐部”的第四位成员。我想,再接触宁浩,可能不会那么容易了!

年夏,《无人区》杀青,当时宁浩的新作已经是万众瞩目,几乎每天都有各路揣测的消息登上头条,但几乎没见宁浩的回应,不仅剧情让人觉得雾里看花,它的整个拍摄过程也充满谜团,我心里嘀咕,宁浩还能接受采访么?试试电话吧,没想到一下就通了:“我现在只关心《无人区》,别的我不关心。”我再次提出《无人区》拍摄结束后的采访,宁浩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宁浩的“犹豫”取决于他的低调。而之所以又“答应”山西晚报,或许还是抺不开老乡情。

那年的七八月间,宁浩数次亲自帮忙联络《无人区》里个个都是红人的主创——黄渤、徐峥、余男接受山西晚报记者采访,最终又以“ 授权”的形式,允诺《山西晚报》以大篇幅 解密《无人区》。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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