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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汉中在中国近代史上有一位非常有名的人物,名叫康宝忠,早年留学日本,积极投身革命。他曾引见于右任与孙中山会面,并介绍井勿幕、于右任加入同盟会。他一生创造了三个第一:陕西第一个赴日留学生;西北地区唯一的早期同盟会员;中国第一位社会学家。
康宝忠(前排左一)陕西第一个赴日留学生
康宝忠,字心孚,生于年,祖籍陕西城固县城石家巷。清光绪十六年(公元),其父康寿桐考取功名后赴川为官,先后出任彭县、绵阳、什邡等县知县,长于文笔。康宝忠6岁时入蜀,师从周紫庭先生。周紫庭是四川彭山人,曾官至刑部主事,拥护维新变法。在家庭的熏陶和严师的教化下,康宝忠自幼养成了勤奋学习和独立思考的良好学风。17岁时,康宝忠赴西安参加乡试,名列榜首。
光绪二十九年(公元)春,在周紫庭的劝说下,康寿桐同意康宝忠赴日自费留学。据台湾新近出版的《清末各省官、自费留日学生姓名表》所载:康宝忠是清光绪二十九年(公元)四月到达日本的。过去史学界一直认为陕西第一位留学生是后来曾领导过陕西辛亥革命的井勿幕,但他到达日本的时间是清光绪二十九年(公元)冬天。故从时间上推定,康宝忠应该是第一位赴日留学的陕西人。
康宝忠初到日本,先后在同文书院和经纬学校补习日文和基础课程。他是跟随着周紫庭先生和多名四川学生一起到的日本,同四川人最熟;而他的本籍又是陕西城固,所以凡川陕两省留学生的活动,他都踊跃参加。康宝忠专门写了《劝乡人游学启》,洋洋洒洒数千言,以他们3个陕西老乡的名义印刷成小册子,托人分送国内各省的陕西会馆,鼓励陕西学子来日本留学,寻求救国真理。
康宝忠心宽体胖,文才、口才俱佳,热心公益,思想不守旧,用钱不吝啬,一些组织和团体都要他列名,并选他任职。后来,他出任了陕西留日学生同乡会干事长,还当选为“中国留学总会馆”总干事。当时留学生中甚至流传有这样的话:与其找中国公使馆,不如去找“康胖子”。那个时候,正是中国各省赴日留学极盛时期,康宝忠经常性地热忱为留学生服务,负责接船、安排食宿、接洽入校,但他从无怨言,而是乐此不疲。有一次,孙中山由伦敦到日本,康宝忠在横滨接待了他,并在东京锦辉馆组织盛大的欢迎会。那天到会的人很多,会场里容不下,不少人站在会场外聆听孙先生的演讲。孙中山对成功组织这次欢迎会的康宝忠印象深刻,遂成挚友。
西北第一位同盟会员
据年以前出版的《西北革命史征稿》记载:孙中山年8月20日创设中国同盟会于日本东京,是年7月,康宝忠即参与筹备事宜。8月20日,中国同盟会在东京赤坂区头山满提供的民宅正式成立,康宝忠被举为总部评议员,同时担任同盟会陕西分会会长。
据康宝忠侄子康国雄回忆:“孙中山在日本联合各省革命团体成立了同盟会,从第一次开会、筹备组织开始,一直到成立,大伯父都参与其中。”
中国国民党文化传播委员会(原名中国国民党中央党史委员会)“党史馆”典藏不少国民党前身兴中会、同盟会的档案。其中藏有一份《中国同盟会成立初期即、年会员名册》,是非常珍贵的史料。台湾著名民国史学者蒋永敬教授据此认定参加同盟会第一次筹备会议的会员共有70人,康保(宝)忠排名在孙中山之后的第五位(“保”为名册原字)。同盟会初创时,会员最多为湖北和湖南,其次为广东,整个西北数省只有陕西康宝忠一人。
根据宋教仁、冯自由等当事人生前回忆:当天与会者入盟时,必须是本人当面宣誓签字,并由孙中山在隔壁房间单独与各盟员交代握手暗号和联络口号,故参会名单里各会员都应该是本人亲自参加,不可能有代会者。
为了发展组织,康宝忠与同仁还成立了同盟会外围组织“明明社”,专门审查介绍西北各省人士入会,对同盟会发展多有贡献。年9月,在康宝忠的引见下,于右任与孙中山相识。缘由是,孙中山问康宝忠能否找人在上海为同盟会办报,康宝忠说自己有个叫于右任的陕西老乡才气横溢,可堪此任。孙中山希望于右任能先来日本,康宝忠随后便给人在国内的于右任寄去路费,由此促成于右任与孙中山在日本的初次见面。据于右任生前《自述》:“康宝忠引我到一所秘密的小屋内,房内也许点了蜡烛或煤油灯,只觉得光线很暗。当时国父和我谈了许多话,我就写了誓约入会。”
11月13日,井勿幕、于右任即由康宝忠和胡汉民介绍加入了同盟会。
在救国救民的洪流中
年,中国留日学生已增至人,反清革命倾向日趋强烈。同年11月2日,日本文部省颁布《关于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则》。《规则》颁布后,激起中国留学生的强烈反对,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随之掀起,史称“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事件。任留日学生会总干事的康宝忠,积极组织参加了中国留日学生反对日本政府颁布取缔中国留学生规则的斗争。清政府下令逮捕留日学生中反日、反清的骨干人物,名单列19人,康宝忠亦名列其中。在日本处境危险的康宝忠接受同盟会派遣,以父亲生病需回国看护之名,秘密护送盟员、川人黄复生携带炸药回国。年2月20日,喻培伦、汪精卫、黄复生等在北京谋炸摄政王载沣未遂,被捕入狱。
康宝忠在成都期间,与四川籍革命党人筹划反清革命,不幸事泄,一些革命党人被捕,有变节分子供出了康宝忠等主要骨干。四川总督锡良面责属下康寿桐管教不严,令其交出谋反的康宝忠。恰因锡良突然奉旨调离四川,出任云贵总督,康宝忠才躲过牢狱之苦,但四川已无法安身,康宝忠复返日本,入早稻田大学经济科,专攻法政。
年11月26日,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创刊于东京,这是一个大型月刊,设有论说、时评、谈丛、选录等栏目,每期6万至8万字。先后参与编撰工作的有胡汉民、汪精卫、陈天华、朱执信、廖仲恺、汪东、章太炎、刘师培、康宝忠等。孙中山在为《民报》撰写的发刊词中,第一次将同盟会的主张概括为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于是“三民主义”就成了《民报》宣传的主要内容。同年12月,康宝忠负责筹办中国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创刊一周年庆典。12月2日,由黄兴主持,在日本东京神田锦辉馆举行《民报》创刊一周年庆祝大会,到会者近万人。孙中山在康宝忠和景梅九的陪同下进入会场并发表演讲,受到与会者的热烈欢迎。
年,康宝忠由日本回国,遵父嘱参加了清廷举行的留学生考试,考取法政科举人,授七品京官,被分派到邮传部,先后任大清银行学堂教习、监学、代理教务长。年5月,四川保路风潮兴起,革命党人以康宅为聚集地点,密谋反清起义。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康接到同盟会重庆支部负责人杨沧白密函,即赶赴重庆。张培爵等人已宣布光复重庆并成立蜀军政府,张出任都督,请康出任内务部长。康宝忠坚持北进,推辞未就,旋赴南京任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处文牍科负责人。与此同时,陕西军政府电举他为临时参议院议员。
为宋教仁撰写碑文
康宝忠出席议会第一日的议程即为“建都”议题。康宝忠因受章太炎的影响,力主定都北京。他认为历史上中国强盛的时代,都是建都北方,如秦、汉、唐;而吴、越、南宋都是偏安之局。康宝忠的议案与孙中山建都南京之主张相左,受到革命同志的批评和责备,后经于右任力劝,康宝忠放弃己见,撤回议案,但未出席参议院会议,更激起一些革命同志的不满。康宝忠一气之下,通电辞去议员职务,发誓终身不为政。
未几,溥仪退位,孙中山顾全大局,让大总统位于袁世凯,于右任亦辞去交通部次长一职,复来上海继续主持《民主报》,康宝忠同张季鸾都应聘为该报记者。在沪期间,康宝忠与友人曹成甫为开启民智,普及民众教育,组织图书公司。又与章士钊共同创办《独立周报》,每期均有他推崇国学的文稿。他还写了几万字的《蜀吏小史》在报纸连载,文笔犀利,读者叫好。
年,宋教仁遇刺身亡。康宝忠遂赶赴上海,协助料理后事。其间,应邀撰写碑文,后由于右任书丹“宋教仁墓碑初稿”,全文照录:“先生之死,天下惜之;先生之行,天下知之。吾又何纪,为直笔乎?直笔人戮。为曲笔乎?曲笔天诛。嗟嗟九泉之泪,天下之血,老友之笔,贼人之铁。勒之空山,期之良史,铭诸心肝,质诸天地,呜呼!”
据说当时宋家已经委托于右任撰写碑文,但于右任连写了几遍,感觉都不满意,遂劝康宝忠撰写,才成就了这部文、书俱佳的传世碑刻。
中国第一位社会学家
年9月,康宝忠赴北京,先后任北京法政专门学校教员及北京大学讲师、教授,主讲中国法制史。北京大学法学院院史载:“年1月,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在全面改革北京大学旧制的同时,对法科也进行一系列改革。聘请李大钊、周家彦、左德敏、徐崇钦、黄振声、康宝忠等著名学者为北大教员,废政府官吏为专任教员,设立法律学门研究所,以黄右昌为主任,聘王宠惠研究比较法律、张嘉森研究国际法、周家彦研究行政法、罗文斡研究刑法、左德敏研究保险法、康宝忠研究中国法制史。”
年,北京大学在国内首设社会学班,请康宝忠讲授社会学,主讲美国社会学家吉丁斯的“同类意识”学说,前后共3年,康宝忠因此被誉为中国第一位社会学家。康的社会学课,不照抄照搬洋人的东西,而是将国情和自己的认识与西方社会学融会贯通,加之其口才好,声情并茂,很受学生欢迎。著名的社会学家孙本文回忆说:“先生(康宝忠)所授课程,讲解祥明透彻,深得学生信仰”;“先生(康宝忠)所编社会学讲义,文笔典雅,涵义深谌。”
五四运动中以身殉职
年巴黎和会中国外交的失败,在北京引发了反帝爱国运动。5月4日,以青年学生为主,工商人士和广大市民共同参与的示威游行、请愿、罢工等形式,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反对北洋政府的伟大运动。
康宝忠十分同情并支持进步学生的反帝爱国行动。5月11日,北京中学以上的学校成立了教职员联合会,推选康宝忠为主席,马叙伦为书记。康宝忠走出书斋,投身于爱国民主运动。他频繁出席会议,发表演说,起草宣言、声明、抗议书,还与马叙伦代表教联会参加与政府当局的谈判。5月13日,康宝忠、马叙伦等教职员联合会代表9人,再次到总统府请愿,要求挽留被勒令去职的北大校长蔡元培,各高等学校校长相率辞职以示声援。5月14日,军阀政府被迫下令挽蔡,但一并发表了挽留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的命令。军阀政府的阴险和蛮横更加激起了广大学生的义愤。6月3日,大批学生走上街头演讲示威,被反动当局逮捕了多人,6月4日,学生举行规模更大的示威游行,到总统府请愿,又被捕约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北大的学生。反动当局把学生拘押在北河沿北京大学三院,对学生审问拷打、不给饮食。康宝忠、马叙伦和教联会闻讯立即开会,推举了8名代表前往看望扣押学生。康宝忠、马叙伦首当其冲,闯入院内,但军警在旁,不能言所欲言。于是,马叙伦便用文言文演说,学生们顿时沸腾起来,掌声不断。
康宝忠较胖,行动不便,当时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专车,所有的联络、组织、请愿事宜,都要他用两条腿走动着去完成。办事认真,不辞劳苦的康宝忠,在那段时间常从早晨奔忙至深夜,致使心力交瘁。年11月1日,康宝忠突发急病逝世,年仅35岁。
康宝忠追悼会由蔡元培主持,马叙伦致悼词。蔡元培破例决定在北京大学停课一天,以示哀悼。康宝忠安葬于北京陶然亭慈悲庵高台下,同乡挚友于右任题写了“康心孚先生之墓”碑。可惜“文革”动乱,坟茔遭毁,墓碑得以存留。
康宝忠遗著有《社会学讲义》《社会政策》《伦理学》《中国法制史》等十几种,文笔为人称道。年,刘半农写的一篇文章说:“就我朋友中说,语言最干净,明白、有层次,有条理,而声调的高低起落,又恰恰合度的,只有三个人,胡适之、马寅初、康心孚,心孚可是已经死了。”
来源:团结报作者:郭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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