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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皇城。
沐王府。
一名男子身坐轮椅,沐浴在阳光下的树影里,两条腿木然如冰冷的蛇,他脸上的笑容却豁达淡然如山间皎月,身后的女子推着他,二人交谈甚欢,忽的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子怒气冲冲,将手一撇,绕过轮椅径直走去。
“阿姐。”广修然叫住她。
迎阳公主回头,“怎么了?终于想起自己有心上人了?”
“阿姐,我这样的,何苦拖累人家姑娘终身呢。”
迎阳公主眼中起了雾气,她恶狠狠的揪起广修然的衣领子,“什么拖累,我的弟弟,永远是最好的。”
广修然还是笑,温和宽容的看着姐姐笑。
迎阳公主揪着衣领的手慢慢收紧,她头垂了下来,广修然感到两滴炙热滴在他的心口,迎阳公主侧过头,强忍着情绪道。
“广修然,就为了拒婚?你但凡懂点事就不该拿腿来戳你阿姐的心窝子。”
广修然身子一僵,良久才拍了拍迎阳公主的手背,“阿姐,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同你没有关系的。”
阿姐走了,广修然推着轮椅独自慢慢的向前。
阿姐的心思他明白,无非是怕他年老体衰之际没有人照顾罢了。
但他其实倒也没觉得失去一双腿后的日子有什么变化,无非是看到的浮云要更远一些罢了,无非是迅速的从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广修然变的成熟起来。
他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会了观人语气眼色,体察到从前学宫里的同学对自己的同情怜悯,他便不动声色的哄着众人高兴,哄笑声中自然也就没人再在意他站不起来的事情了。
毕竟失去这一双腿,是为了救三哥,他现在也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之极。
三哥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也只有三哥在这个乱世里坐上皇位才能保的大魏江山一片平顺。何况三哥即位之后又没有亏待他,第一道圣旨就是封了他做沐王,所以广修然自己,知足的很。
他广修然别的眼光不行,唯独看人不差。
七年之乱,内忧外困,烽火狼烟燃遍大魏国土,北有铁骑陈兵,南有藩王作乱,若那时候换了广修然自己,广修然自问是没有能力挽起大厦之将倾的。
朱雀长街繁华依旧,有油条下锅滋滋冒泡的声音,有马没吃饱在不满嘶叫的声音,有卖杂货在叫卖,拨浪鼓在他手里清脆的摇着,小孩哭喊着跟在卖货的身后撵,大人追着小孩骂。
好一派盛世繁华。
府邸是三哥亲选,就在朱雀长街的尽头,广修然知道三哥的意思:走完这段路,听一听民间的喧嚣,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
因此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似乎不需要再加进一个妻子,门第高了必然不愿意嫁给他这样的残废,门第低了阿姐也不愿意。
所以还是一个人过活算了,百年以后,一把火烧个干净,随便洒在哪个山坳里,都不枉这世上走了一遭了。
但广修然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动心了,在那个仿佛命运般迎面而来的蹴鞠砸在他脸上的时候。
月老是用龙筋给他牵的红线,雷都劈不断。
二
那个蹴鞠砸过来的时候,广修然其实是有机会躲开的。
但闪瞬之间,眼神百步穿杨,透过重重人群,看到了那张因为惊慌而红扑扑的脸蛋。
广修然想,若不是担心自己砸到了人,她应是个冷艳美人:薄唇,蔷薇冻一般粉嫩柔软;眼睛,月光下的初雪一般凛冽清冷;眉毛,新月一般纤细修长。
美人,真是美人啊!比着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平分秋色啊。
广修然光顾着看美人了,蹴鞠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广修然被砸的晕头转向,他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朝他涌过来,他赶紧挥手让侍卫把刀子收起来。
“退后退后。”
一个柔柔怯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他赶紧抹了一把脸,“诶,没事没事。”
不对。
眼前这姑娘,不是他方才看到的那一个,虽然清秀,却无法相提并论,广修然抬起头。
人呢?
“方才我朋友与人起了一点争执,惊扰尊驾,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她微微俯身告罪。
广修然却不在意,随便摆了摆手,左看右看,“那你朋友呢?”
“取药膏去了。”
想象中冰泉般清冽的声音响起,广修然痴痴的看着方才瞅见的姑娘。
刚才离得远,他没看得清,现在才看清了,姑娘穿着改版的窄袖曳撒,上衣下裤。
一双长腿在红色的柔软布料里若隐若现,笔直纤长。
走起路来像是带着狂风暴雨在敲打吞噬他的心。
广修然不由自主的盯着看,他在心里呐喊,阿姐!我想娶王妃了!
凌剑心细眉挑起,“看够了没有?这裤子要不给你穿会儿?”
广修然干咳两声,这姑娘,够劲儿。
凌剑心手上取了一些药膏,半蹲下身,在广修然的脸上慢慢涂抹着,广修然感受到一阵冰冰凉凉,方才脸上火辣辣在痛的地方全都消停了。
凌剑心没管广修然炙热的眼神,专心致志的给他涂抹药膏。
“应该没有大事,这药膏我就给你了,回去一天三次的涂抹,明天早上就好了......”
“为何会在大街上踢蹴鞠啊?”广修然问道。
“哦,我是想踢人来着。”凌剑心轻描淡写的答道,“家里安排了相亲,我不想嫁,就告诉他我命硬,结果他嘴里不干不净问候我祖宗三代,我不善言辞,只好问候他了。”
广修然:“......”
广修然突然抓住了凌剑心的手腕,他很认真的对她说,“姑娘,我命好,特别好,你能随意克......其实我是想问,我娶你怎么样?”
凌剑心回眸,眼里带着疑惑,“您有病吗?”
三
夜半子时,左右侍卫拦他不住,广修然兴冲冲的摇着轮椅骨碌碌的进了寝殿内,放着嗓子大嚎,“三哥!三哥!”
见广兴洲不搭理他,广修然也不气馁,一把掀开广兴洲的被子,把一双寒冰手伸进了广兴洲的颈窝里。
广兴洲一下子弹了起来,见是广修然这个夯货,广兴洲再想发火的心也不得不降下来,他强忍着怒气道,“广修然,你行刺呢!”
广修然眼睛亮晶晶的道,“三哥,我被一个姑娘的蹴鞠给砸了,我好想娶她。”
广兴洲:“砸到脑子了吗?”
广修然:“......你什么意思!”
广兴洲耐心的盘腿坐了下来,在床沿边上语重心长的教导广修然。
“我承认,前几年是我跟姐姐不对,对你有了过高的要求,但你平心而论,我对你的要求降的还不够低吗?三哥还要怎么宽容你啊?我甚至不要求你做一个正常人,我只求你做个人......”
“......”
“那三哥我不管,阿姐说了,我的终身大事你必须得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把我的事给解决了,阿姐回头就盯上你!”
广兴洲仔细思索了一番,拉过被子翻身就睡,“那我还是别给你解决了,你没解决姐姐还盯着你,你解决了她每天就只盯着我了。”
“别呀,三哥。”
广修然作势要往他床上翻。
“......你说话就说话,别上床。”
“你帮不帮我娶媳妇!”
广兴洲跟广修然大眼瞪小眼,最后广兴洲斜着他,在心里妥协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听完了广修然叽里呱啦噼里啪啦的说的一大堆描述,广兴洲翻了翻花名册,“应当是凌将军的小姐,二十有一,有过一任未婚夫,年纪与你倒还挺合适的。”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广兴洲慢吞吞的说道,“之前我也听说过,凌将军的独女从小是在边关长大的,有过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见他们情投意合便为他们做主,定下了婚约。”
“七年之乱,青梅竹马战场一去不返,她便也就独身到现在。”
“想当初,凌小姐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般见惯生死的姑娘,要得了她的心同她在一起,你怕是难。”
广兴洲哂笑一声,“不过那的确是个美人儿,若是你只是想天天看上一看,那我下道旨给你也不是不行......”
“不,哥,我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往后我是要同她情深意长,恩爱不绝的。”广修然立刻有了决定,脸上浮起一层认真。
广兴洲胡乱的点点头,“你加油,我能睡了吧?”
国事操劳,若是换了别人扰他,以后也不用写族谱了。
“你得给我想个法子啊!”
广修然又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广兴洲强忍怒气,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他九族也是我九族。
他把广修然扯过来,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了一通,最后拍了拍广修然的肩膀,“我就说一次啊。”
广修然这次诚心的退下了,“三哥您万岁。”
四
“阿爹,你别总想着给我寻人嫁出去了好吗,我不想嫁,是真的不想嫁。”
凌剑心侍弄着花草,对着对自己唠唠叨叨的凌将军翻了个白眼。
凌夫人接着便劝道,“女儿啊,这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开国这么久,哪有第一遭。”
“那就从我这开第一遭。”
凌剑心头也不回,手很娴熟的剪着兰花。
“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事,不过这次可由不得你,迎阳公主亲自过问给递了口风,你这丫头可任性不得。”
“这次说的人又是谁?”凌剑心随口问道。
“还能是谁啊,迎阳公主的亲弟弟沐王殿下嘛。”
“沐王?”
“唉,要是搁以前啊,娘也不肯,但你不是年纪大了吗,又订过亲,未婚夫还死了。是,沐王是走不得,可旁的哪点儿不好啊?你看,你嫁过去就是正妃,整个王府都是你的,生了孩子就是世子。沐王要是不缺了那双腿,那还轮不上你呢。”
“阿娘!”凌剑心冷冷的喝住凌夫人。
“依着军功,赏赐,我置了田地铺子,能养活自己,阿娘,我不是京城里那些非要嫁人不可的闺秀,也不是您秤砣上的猪肉,称斤称两的,没必要。”
凌夫人被她这一番话气得脸涨红,“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阿娘!我这是为了你好!”
“那谢谢您,我很感动。”
“你不会还想着战死了的那小子吧?凌剑心我告诉你!你必须嫁!你心里想着谁都没用!”
“阿娘!”凌剑心提高了声音,“你不要提他!”
“我怎么不能提啊,我是你娘,是,你们是有过婚约,可是人已经死了!你还要为了他守身一辈子不成?”
“我告诉你,这桩婚事是不但好,而且是天家的意思,你有几个胆子你敢拒绝!回头公主殿下还当你嫌弃她弟弟是个残废才拒婚呢,这罪过我们全家都吃不起!”
凌剑心头也不回的要走出家门。
一出门便被人迎了上来。
凌剑心抱着手站定,红衣飒爽,头发高束,她不似一般未嫁女儿的妆容清淡,画着小山眉,眉峰凌厉,唇上点了大红的胭脂,色彩明艳,在萧索的冬季里,显得艳美无比。
广修然摇着轮椅笑着慢慢的晃过来。
“你来干什么?”
凌剑心问。
“我听说阿姐要把凌国公府的小姐赐婚给我,我等不太及了,便提前来看看。原来是姑娘你啊,我就说我俩有缘吧!”
广修然的眼睛清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对人毫不设防,明朗的溢满了阳光,一路能照的进人心里去。
但凌剑心不吃他这一套,凌剑心淡淡抬眉,“看完了?看完了就回去吧。”
“诶!别慌啊!”广修然见凌剑心要走,摇着轮椅赶紧追上去,“其实嫁给我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知道我广修然这个人,最仗义了,哪怕成亲也不会拘束你,不好吗,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我,过了我这个村......”
凌剑心脚步一顿,回身冷冷看着广修然。
广修然的话茬往肚子里一吞,故作凶狠的指着凌剑心,“我去下个村等你!”
广修然将轮椅摇到凌剑心面前去,拦住她要走的路,“为什么不肯应了我这桩婚事呢?”
凌剑心认真的看着广修然,“与你无关,我只是不想嫁,就是皇上,也不嫁!”
说完,凌剑心拔步便要走,广修然在背后道,“难道真是因为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吗?”
凌剑心身子一颤,“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肯好好考虑我呢?”
广修然嘟嘟囔囔,凌剑心突然回身,在广修然的面前蹲下来,双眸与他平行。
“我并非心中鄙夷你身体残缺才不肯允婚,何况,”凌剑心唇角慢慢的漾开了一个笑容,眼中像是坚冰化开,带着真心的谢意,“你为情义,为苍生做的这一切,我们都很感激。”
“只是,我确有难言之隐。””
冰山般的美人莞尔一笑,广修然只觉全世界的花都开在眼前了。
原来能被人理解,心下能熨帖舒服成这样。
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思:这妃子,娶定了!
五
广修然心下感叹,要不怎么同宗兄弟,差不多的年纪,广兴洲就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将皇位拱手相让呢,瞧瞧这人心形势,算的多么准。
广兴洲早就预料到了,第一次求娶,凌剑心大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点头的,重头戏也不在这第一轮的拉锯。
广修然掐着时间点,请了迎阳公主到凌国公府。
迎阳公主十分配合,帕子上点了些桂花油,在眼角抹了眼泪花出来,拉着凌国公夫人表达了一番,虽然郎有情但既然妾无意,那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凌国公夫人这才知道,凌剑心私底下便将婚事给回了,迎阳公主走后将凌剑心叫过来一问,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广修然听着将军府那边的动静,整整闹了大半夜,听说凌夫人是痛哭流涕,坐在井边上,是一边哭一边骂,威胁凌剑心,她若是不嫁,她就没娘了。
要说凌夫人的体力是真好,闹了大半晚上,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都将她拉不起来,还能字正腔圆的骂凌剑心不孝,闹到最后,凌剑心疲惫至极的点了头,应了婚事。
广修然算着时辰,凌剑心果真来了。
看得出来凌剑心昨夜是真的累了,眼下还有两团乌青,她对广修然说,“你我共处三夜,如果你还是觉得可以,那我们,就成婚。”
广修然眉开眼笑,“这么快?不好吧?”
凌剑心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只说,行不行吧。”
广修然清了清嗓子,“既然你都这么主动了,那当然,是可以的。”
凌剑心来真的,当夜就在广修然卧房外的碧纱橱睡下了,广修然躺在里间床上烙煎饼一样翻来翻去,兴奋的不得了,
一听广修然的婚事定了,迎阳公主干劲十足,立马吩咐内务府点齐黄金、白银、织锦皮毛及各类糕饼、海味、生果,凑足了满满当当的一百八十抬聘礼,往凌国公府浩浩荡荡的去了。
就这样,迎阳公主还不住赔礼,只道是时间太短,不够准备。
因为广兴洲生怕姐姐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将婚事操办全权交给了她,无论何事,有求必应。
迎阳公主双颊红润,脚步虎虎生风,拿出当初治军的手段来,雷厉风行的将婚礼办好了。
也不知道是怕新郎新娘哪方后悔。
因而当凌剑心顶着凤冠霞帔晕乎乎的嫁入沐王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不过才见了广修然三次。
为了婚前说好的协议,两人要假装恩爱,宽慰长辈的心思,因而凌剑心日子里都是同广修然一起吃饭的。
六
俗话说得好,富过了三代才能知吃穿。
凌国公发迹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凌剑心又自小长在边关,是以在生活上基本是艰苦朴素。
对比起广修然这个前太子现沐王,那就要差得多了。
新婚隔天起来,凌剑心看着满满一圆桌的早膳,吓了一跳。
除了甜口的枣泥糕、山药糕、小米糕这些江南细点外,还有一碗洒了细细葱末热气腾腾的云吞,面前放着的是一小锅熬的稠稠的粳米粥,旁边还配着十几碟各色小酱菜。这还不够,还有五个描金边的小碗装着各色面点,油泼面、刀削面等等不一而足。
广修然坐在桌前招呼她过去吃,不无遗憾的道,“这不是咱俩刚成亲吗?我也不知道你好哪口,虽说你是在边关长大的,那边面食多,但也不敢确认,万一你们小女孩喜欢吃甜口的呢,所以就让他们都准备了一点。”
凌剑心想了想,自己平时早上吃的什么?大概就是两个大馒头?最多再加一碟子五香大头菜。
凌剑心眨了眨眼,清冷的面孔上难能的显出些呆萌来,“吃一顿饭,需要讲究这么大的功夫吗?”
广修然便将她扯来坐下,把那一碟红沉沉的枣泥糕推给她,“那当然了。快,尝尝。”
凌剑心便咬了一口枣泥糕,松松软软的糕体在她口腔中化开,枣泥清甜,可惜凌剑心却皱了皱眉头,“嗯,太甜了。”
广修然一怔,“太甜?”
“那就不吃了。”广修然劈手将凌剑心手里的那块枣泥糕夺了过来,一股脑将其余几碟子糕点都扫到一边去了,又端过来一碗荞麦皮的馄饨,“尝尝这个。”
荞麦皮劲道耐嚼,肉馅新鲜,葱香浓郁,汤口鲜甜,凌剑心吃的眉眼含笑,“嗯,这个好吃。”
广修然见她吃的眉眼弯弯,唤来人,“记来,王妃喜欢荞麦皮馄饨,回头给做这个的厨子看赏,让他明儿再拣好的做了送来。”
侍从脆生生的应了。
碗没有多大,馄饨也只有几个,凌剑心正吃的意犹未尽的时候,广修然已经给她舀了一碗粳米粥来,又把几碟子小酱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兴冲冲的道。
“今秋新送来的酱菜,我尝着脆甜脆甜的,可香了,看看你喜欢吃哪些,我叫人记下,回头多送些来。”
凌剑心原以为早膳便够夸张的了,没想到午膳她更是吃了一惊,现在她才算是真正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天家富贵。
鸡鸭鱼肉自不必说,哪怕一碟子小小的清炒时蔬,也是专供的菜园子,每天清早择了最嫩的一把,送来的时候还带着晨露。
翻炒的时候浇上一勺二十只鸡炖稠了的高汤,光是闻,就能让凌剑心食指大动。
她本以为菜单是固定的,那几日广修然拉着她试菜,也是为了调和好两人的口味,往后自然没有最开始那般的奢靡,却不想她嫁入王府近一月了,桌子上的膳食几乎就没重过样。而且渐渐调整,她随手一筷子夹起来的菜也能颇合心意。
凌剑心原本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讲究口腹之欲的人,拿得起放得下,但跟广修然吃的这几顿,她渐渐发现,她放不下筷子了。
虽然已经吃饱了,但看着桌子上那道荷香糯米蒸排骨,她还是禁不住这张嘴。
丫鬟在一旁着急的不行,“小姐,不能再吃了!再吃要积食的!”
还会长胖。
凌剑心听出了丫鬟的话外之音,摸了摸自己原本平平坦坦的小腹,现下多了二两肉,导致以前量身做的衣服现在穿起来已经没那么好看了。
上次见迎阳公主,被她拉着手左看右看,话里话外试探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凌剑心瞪了一眼广修然,她怀疑这就是个阴谋!
肇事者还笑嘻嘻的撑着手看她,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替她将丫鬟拦了下来,“诶,没关系,让她吃,等会儿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就当消食了。”
既然广修然已经这么说了,丫鬟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瞪了自家小姐一眼,退后了。
广修然说带着她在园子里逛,便是真要带她在园子里逛。
七
广修然的审美情趣是相当好的,据闻沐王府便是广修然亲自督造的,一笔一画的景色都是广修然亲手画就,四时景色皆不相同。
此时虽然是冬季,却并不显得空旷寂寥。
凌剑心也并非故意想扫广修然的兴,“但这冬日的园子里,花也没有,树也没有,逛哪样?”
广修然腿上盖着一块小毯子,由凌剑心推着,“非也非也,处处景语皆情语,并非只有红花绿树才值得一看。”
广修然指着石板路的缝隙,“你瞧,就这点子泥土,等来年冰消雪融了,却会开出一朵花来。”
凌剑心细细看去,果真瞧见缝隙中间,有一棵嫩嫩的小芽怯生生的从土里探出头来,旁边积雪未消,芽身很细,冷风里颤颤巍巍的,可终究是探出了头。
凌剑心又静心下来朝前看去,一颗两颗三颗,星星点点的绿映入眼帘,她惊喜道,“还真有。”
她不禁大为震撼,同一条路,都是日日在走,何以广修然的眼里就能多出这样多有趣的事物来。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大雪把天地的一切都抹平的干干净净,可是雪面之下藏着那么多的生机勃勃,你不觉得有趣吗?”
广修然很是得意。
凌剑心仔细想了想,“这我倒是没觉得,西北的天太冷了,连雪狐也不肯轻易出来活动,我年复一年的看着戈壁、荒漠、大雪,没有这样的兴致。”
“诶,那也是你,若我去了,原野上多少乐子好找,洒些秕谷,捉它十只八只的五彩斑斓的鸟儿回来炫耀。听说还有马鹿、羚羊,找些柴火,现杀现烤,金黄酥香之际再撒一把孜然海盐辣椒面,啧,香啊!”
广修然摇头晃脑,显然心都飞走了。
凌剑心忍俊不禁,“真是奇了,旁的人骤然残缺,都是要死要活,怎么着都得性情大变,怎么到你这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呢?”
“你想啊,那么多的话本子等着我去看,马球捶丸赛龙舟,我现在还娶了个媳妇,日子精彩的很呢,哪来的空隙去想这双腿的事。”广修然眉目舒展,“这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是吧。”
湖中杂草都被打捞干净了,现下反而显出难能的澄澈来,冬雪纷纷而下,湖面飘着碎冰,倒很是一番开阔之景。
冷冽的空气吸入肺中,十分的神清气爽。
凌剑心自这一刻,才突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觉得魇住自己近一年的心结,被解开了。
她点了点头,不无怅惘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八
广修然的确是个有趣的妙人,跟广修然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妙趣横生。
寸土寸金的王府,广修然居然会专门开垦了一片土来种地,且从来不派人来取菜,广修然总是喜欢夜里把她叫醒,避开巡夜的下人,偷偷从地里刨出红薯来,和她一起捅开厨房的灶来把红薯烤了。
凌剑心并非没有吃过烤红薯,可是广修然带着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烤出来的红薯似乎总是格外的香甜。
红薯烤到烫手,橙黄的内馅香气扑鼻,在幽深的夜里像是会发光。
前些日子看管菜圃的家仆来报来,只怕是闹了鼠害,要她拨些银子请只御猫来,身旁的丫鬟都捂着嘴笑,直把凌剑心闹了个大红脸。
可她却不知不觉的期待,这冬天马上要过去了,春天要来了,在春天,广修然会带她去吃什么东西呢?
她看了看梳妆台上,首饰盒被广修然塞得满满当当,步摇、簪子、耳环、戒指、手镯,广修然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她这里搬。
他总以为自己是蜈蚣,有两个头,八只手。
衣橱里更是满满的当季衣裳,她以前是行军之人,没有心思打扮,嫁给广修然之后才知道,原来女儿家的打扮上还有这样多的讲究。
春日里穿嫩黄、柳青、浅粉、水蓝,仿佛的确要合乎季节和心情的多。
原来大家小姐宴饮穿过一次的衣裳便不好再穿第二次,首饰和衣裳也都是配了套的穿。
就这样广修然还嫌不够,他还折腾着一个劲的往锦绣阁定衣裳,说夏季的也得预备上了,还张罗着要给她再打一个海梨木的大衣柜。
想着想着,凌剑心自己都怔了,广修然说过一句话,“这人啊,不是在忙着去活,就是在忙着去死。”
她现在这,算不算忙着去活了?
原来真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之说。
前几日他又从蜀中弄来了一批黄铜锅具,他把黄铜锅摆在临窗大炕上,煮了沸腾的一锅红汤,外边是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吃着滚烫的锅子,从身到心都温暖熨帖了起来。
怪不得阿娘说,日子,总是要两个人才能过的红火。
若这人说的是广修然,那倒是没错。
她夜里再也没有发过疯。
偶尔惊惧醒来,也被广修然如雷的鼾声给渐渐安抚下来,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
那气氛太好了,他看着凌剑心,凌剑心也终于肯任他打量,广修然毫不犹豫,一把将凌剑心扯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满是深情的凝望凌剑心。
凌剑心只觉得热,好热,脸烧的滚烫,胸膛里那颗心砰砰砰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广修然慢慢的靠近凌剑心,在他要吻上她的那一刻,凌剑心猛的推开了广修然。
这一推,像是一盆凉水从广修然头上浇下来。
他偏过头,像是受伤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睛,他看着凌剑心,凌剑心嗫嚅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广修然便轻轻的“哦”了一声,下了定论,“原来你还是忘不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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