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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瘟情。学子解封时,终见铮英。
岸草萋蔓,波水泠泠。欣白首石楠迎。
海棠犹愁艳,比吴女、款款盈盈。
柳婷婷、惹枝头竞艺,婉转春莺。
相邀野餐酌饮,作酒肉花僧。路者回睛。
兴起开怀,旧年陈梦,侃侃微醉犹醒。
感知音难觅,应知足,一对年兄。
再盈觥,未忘痴情笔,词苑勤耕。
这是高诗农先生的诗作《春从天上来》·又聚莫愁。其中“未忘痴情笔,词苑勤耕”正是诗人自我写照。除了酷爱诗词外,先生在作曲、书画、乐器、篆刻、楹联、灯谜等艺术行当均有建树。笔者日前拜会采访了这位奇人——南京知名诗人高诗农先生。
多情爱诗终其一生
问及诗人怎么与诗结缘?诗人说我从小就喜欢诗。不仅喜欢中国传统诗词,也喜欢各种散文体诗。在我小学三四年级时,就常用散文诗的形式写作文,得到老师首肯和鼓励。记得当年考初中,作文题目是《夏天的早晨》,我一时兴起,硬是用诗的形式完成了那篇作文。(我是以双满分的成绩被录取的。)后来,中学语文老师还在班上对我的那篇《夏天的早晨》专门作了点评。
从此后,读诗、写诗就成了我的一大爱好。不仅是诗,那时对有节奏规律并讲究韵脚的文字形式也都喜欢,比如歌谣、快板、还有对口词……于是,以文字优势想当然参与了不少文艺节目的创作。当我上了初中,我从中学生艺术团话剧队又进入了南京市曲艺队。除了表演上面的特长,还因为我对诗歌韵文的爱好,奠定了编演曲艺节目的基础。
我祖父是个老古董,他看的全是线装书。其中不少古诗词。小学时,他常会教我几首古诗,然后,让我背给他听,还要讲出是哪个朝代哪位诗人写的。我通常是张口吟诵,有问必答。也为他在一帮遗老遗少面前赢得不少脸面。当初中课本里已经开始有唐诗宋词时,我能背诵的古诗数量已达到数百首了。
在学习曲艺创作时,懂得了韵脚(北方曲艺用的是“十三辙”)和平仄声调。又听语文老师提到诗的押韵是“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此后就尝试着写五言或七言的“仿古”诗来。真正让我对诗词爱到痴迷,还是文革中我被关押在“牛棚”里,百无聊赖中悟出了“诗词格律”以后,便一发不可收也。我曾在牢房里用写检查用的再生纸边角料写了几十首诗,记录的都是当年的故事或感受,相信有一天,我的《铁窗诗篇》一定会重见天日。一次,我爱人来探望我(专政队要求她对我进行教育)时,我将诗稿偷偷塞给她,让她好好收藏。后来,我才知道,在一次全连大搜查中,她怕诗稿落在专政队手里,成为我的新罪证,就乘人不备,将诗稿投入灶膛,一把火化为灰烬。听到这个结果,我差点晕过去,这个伤害比让我挨顿毒打还要残酷!当然我不能怪她,她纯粹是为了保护我。
当我重新开始自由地享受阳光时,我把我的名字也改成了“诗农”。为此,我写下了一首“我爱诗”。
我爱诗,更爱诗一样的生活。/诗田里播下爱的种子,施以血汗,从不吝啬。/从心底发芽,美了春绿;向太阳舒展,醉了秋歌。/当万紫千红布满田野,我流着热泪把爱收获。我如痴如醉地爱诗,因为——我就在诗里活着!
我写过几百首诗,过去没电脑,都是用手稿。我工作40多年,有一多半是在东奔西跑,诗稿带在身边多有流失。即使在家中留存的,也因为十多次搬迁,也有许多找不到了。好在我曾将部分诗稿赠与若干诗友与知音。近些年,陆陆续续收到这些好人给我寄来曾经保管的旧作。特别是我的至交铮英,竟为我完好保存了我的诗作中最集中的一部《怡馨斋诗词曲集》。那一部集子里有一百余首作品,包括了诗、词、曲、赋、联多类文字,其中一部分还是我硬笔书法写的诗稿。此情此恩我没齿难忘!
诗爱墨痴金石癖
当年创立西窗诗社,斋号怡馨斋,除了喜爱诗词格律与创作,另一大爱好是篆刻,也有幸成为南京著名篆刻家许炯的学生。在怡馨斋之前,我已有了“汲古斋”(又名“百印室”)的小工作室。我曾给自己篆刻了一块大理石镇尺,上有“诗爱墨痴金石癖”七个字。诗爱不用说,创立西窗社就为了研习创作诗词。墨痴是因为诗要表达出来,除了吟诵,最好的方式还是用笔书写出来。要说书法,刘浚川老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刘老堪称当代“楷圣”,犹善魏碑。其实刘老的正、草、隶、篆无一不成风范。我为了学篆刻,他就教我从识篆开始,然后练习小篆,同时兼习隶书。一段时间,我每天写铁线篆数百字,达到痴迷的程度。金石癖还是在许炯老师指导我之后,对篆刻的痴迷程度远超书法,一发不可收,家中几个小木箱里全是石头。最后买不起石头,就去城墙边捡好砖头来家,切割打磨,代替石头,作为练习之用。后来的“百印室”早已成了“千印舍”了。
崇敬双卿整诗成册
人在梦里常会因为找人、找路,结果越走离目标越远,甚至还会遇到许多悲催的境遇,比如陷入泥沼,游泳搁浅……当梦醒来,你会如释重负,同时也为梦中的境遇感到尴尬与纠结。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梦里即席发言,竟然发现自己口才出奇的好。不仅口若悬河,而且精彩万分,把自己都感动了。当然醒来,却只能记得一星半点儿,如果当时不能尽快记下,过一会儿就像“隐形墨水”写在脑幕上的字,渐渐淡化而去,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前些年,我一直在搜集阅读关于“清代第一女词人——贺双卿”的一些文字。随着资料不断地补充,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深陷其中,赞叹、惋惜、悲悯由心底而生并紧紧缠住我整个心身!我从各种资料中整理出两份文件,其一是《贺双卿诗词集》,并编辑装帧了一本“线装书”;另从一位“贺双卿的崇敬者”、且颇具传统诗词造诣的网友十年前的博客中,下载整理其断续发表的《双卿传》而整理了一篇尚不完整的网络传记。我觉得作为传统诗词爱好者,我们不应该不知道这位传奇的优秀女词人,更需要从其才华横溢的作品中,领略她的绝世文采。而她的旷世之作,又无不与她悲惨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她仅存于世的数十首作品,几乎就是她作家一生命运的写照。
《南京知青之歌》的关联
当年《南京晨报》刊登了徐印先生一篇题为“《知青之歌》原曲作者之迷”的文章,文章刊登后,我一连接到好多个电话和手机短信,再次被旧友们问及诸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知青之歌到底是谁作的曲?”“为何现在又提及该歌原作者的问题?”以及“是否炒作?”等等。多年来我对这个问题的态度一直是淡然的,况且,徐印先生的文章已经基本说明了真实情况。不过,徐印先生这篇文章在南京支边青年赴疆40周年之际发表,确实勾起我在心底深处尘封多年的记忆……
我当年就读于南京市第五中学,由于从小酷爱文艺,自小学一年级就加入了小红花艺术团,上中学后又加入中学生艺术团。我爱好音乐、戏剧和曲艺,初中一年级就参加了詹天来老师组织的音乐爱好者协会,跟詹老师学习乐理和作曲。记得,江苏省音乐家协会曾组织了一次歌词征曲活动,詹老师带我们都参加了,我拿到一首署名李洛胜的歌词《人民公社放光彩》为之谱曲。那是我的处女作,一个晚上就完成了,大家听了都很满意。詹老师从音协回来兴奋地告诉我,音协的同志都肯定了你这首歌,并且还说,与你同谱这首歌词的还有两位音乐老师,大家普遍认为你谱的曲是最好的。由此,作曲便成为我平生的一大爱好,也随我在成长生涯中经历了本不应有的坎坷与波折。还在初中二年级时,因为在中学生艺术团的曲艺表演,我被南京市文化局招进了南京市曲艺团,后离团支边新疆。
在刚我来到丰收三场时,常听到战友们唱起一首《丰收农场之歌》。歌词是这样的:“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塔里木河两岸是可爱的丰收农场——我的家乡。啊!清清的河水映照着灿烂的霞光,绿色的林带环绕着我的家乡。”这首歌应该有好几段,但是,战友们从来都是反复地唱着第一段。这首歌旋律非常美,并不像被改编后的《知青之歌》在旋律上有些随意。正是因为它的旋律和歌词意境都非常优美,而且易学上口,所有听过一遍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学会它,因此,它很容易流传。我在一次回南京探亲时,与江浦插队的五中同学在一起唱歌,当我唱起这首歌时,同学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很快,大家都学会了。在南京的那些日子,我和同学们唱得最多的就是这首歌,我回新疆后,他们有人还专门记了谱,并把歌谱带到了江浦。不久后,我在新疆听到了它被改编成《知青之歌》唱遍了大江南北。后来,我被关进了隔离室。在那里我曾被南京公检法军管会的两名办案人员审讯过。我如实地说明了传唱当时这首歌的经过,还应他们的要求唱了一遍我传回南京的这首歌。记得他们听歌的神情也是非常受感染的。听完后他们还互相笑了笑,好像说是不是搞错了?又问我“高世隆”是不是你?我说,我不叫高世隆,但你们说的事,肯定是我。因为南京人发音“农”“隆”不分。我在丰收农场登记名册上就被写成“高世龙”,我想我离开中学比较早,除了跟我比较近的同学,大多数同学可能只凭读音叫我的名字,我被任毅记成“高世隆”应不足为奇。军管会的办案人也曾问及这首歌到底是谁作曲的?我想了想回答:大概是田歌。因为我记得当时发现这首歌歌词有些不对——“美丽的塔里木河两岸是可爱的丰收农场”,塔里木河两岸范围非常大,而且有几十个农场,丰收农场只是北岸的一个农场。为此我问过丰收农场宣传队的战友,他们说,这是农一师三团宣传队来演出时唱的歌,原歌词是“美丽的塔里木河两岸是可爱的国营农场”。因为大家喜爱这首歌,就把它当作自己团场的歌来唱了。的确,这首歌太美了,也许正因如此,这也成为所有知青也喜欢把它当作自己的歌来唱的另一种共同的原因吧。
记得,年,南京五中同学聚会,我离别他们30多年后终于有了一次相逢。很多同学都不认识或不记得我了。其间,他们有人问我:好像《知青之歌》跟你有关联吧,说给我们听听!我没有正面回答。因为我想,任毅为了《知青之歌》坐了十年牢,几乎荒废了半生。今天他终于成了名人。可在他遭难的时候,有谁愿意将自己跟他或者《知青之歌》联系在一起呢?今天一首《知青之歌》使得任毅“因祸得福”。我不想在他现在的光环里硬挤进一个身影。
附高诗农部分诗作:
十六字令三首·诗
诗,自识铁窗爱欲痴。厮磨始,从此两相知。诗,伴我挥毫舞墨池。凝神罢,互慰夜阑时。诗,读遍江山志未迟。常相携,热泪洒秋枝。
七律自嘲
诗田血汗苦诗农,数载耕耘逐日穷。笔下秋心犹自爱,词中少女与谁同?皆缘故事成佳句,哪得闲情觅雅风。集稿来年当纸卖,能沽老酒几多盅?
水调歌头感慨
独立西窗下,感慨入诗稠。少年大漠屯垦,绿国树沙洲。数载铁窗磨志,无意诗缘始结,从此寄神游。故国中年后,立业写春秋。踏关山,荡江海,觅风流。路人同棹,潮戏舟覆险滩头。本性天生善恶,庸杰一时王寇,造物应无羞。坦荡留青史,纵笔作吴钩。
念奴娇支边感怀
丝绸之路,八千里,年少匆匆时节。大漠驼铃,魂早系,太白诗中声色。汗马沙洲,豪情绿国,屯垦兴戈壁。胡杨篝火,吴歌米酒当月。冰峰几度消融,叶水(注)如初,墨面暗生华发。犬吠鸡鸣人忘却,暮霭天山如血。梦里轮台,连营画角,梦醒梨花雪。莫如苏武,归来却是豪杰。(注:叶水,即叶尔羌河)
摸鱼儿铁窗夏夜寄难友
定眩眸,渐明灰壁,碱花风里摇曳。时闻饥鼠噪声切。消得几分孤寂。
堪耐黑。记不起、今宵初八还初七?流萤过隙。代那室囚朋,隔窗探问:今可得安息?
君知否:明日干粮倍惜。猪棚糟黍无觅。鸳鸯树北荒如许,薪地还将重辟。君莫戚,怨无益,穷滩百里行何急。梦里寻笔,雅兴近来浓,方才倚被,欲写铁窗集。
高诗农,祖籍浙江宁波,祖姓唐,又名韵之。南京人,就读南京市第五中学时被南京市文化局直接从中学招收为南京市曲艺团学员,后自愿报名去新疆,成为一名农垦战士,落实政策回宁工作。多年来先后任职职业经理人、集团企业高管、国家级期刊总编及相关院校兼职教授等职。曾发表过《诗农诗词曲集》《怡馨斋诗词选集》等专著。
作者简介:
方崇玲,作家,资深媒体人,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南京机关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