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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诡秘之主》

简介:蒸汽与机械的浪潮中,谁能触及非凡?历史和黑暗的迷雾里,又是谁在耳语?我从诡秘中醒来,睁眼看见这个世界:枪械,大炮,巨舰,飞空艇,差分机;魔药,占卜,诅咒,倒吊人,封印物……光明依旧照耀,神秘从未远离,这是一段“愚者”的传说。

入坑指南:刹那之间,巴顿身上的汗毛全部耸立了起来。

虽然他没法肯定自己闻到的就是血腥味,但他略微异于常人的灵感告诉他,这就是血液的味道。

弗纳尔遭遇了不幸?就像当初我所在的那个考古队?不,这信封上根本没有血液残留,怎么会散发出血腥味?短暂的,极致的恐惧后,巴顿刷地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他本能的反应只有一个。

那就是报警!

巴顿刚拿着信封,离开座位,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鲁恩古物收集和保护基金会”内部有明确规定遇到类似的状况该怎么处理——如果一个项目出现了令人恐惧的或者无法理解的现象,立刻中止一切,向“合规部”汇报,由他们来负责后续。

巴顿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去找“合规部”,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个处理条款,审查项目是否有违规现象的部门,与对付未知的危险扯不上任何关系。

可是,基金会的创始人,那位奥黛丽.霍尔小姐当初审核内部工作守则时,没做太多的改动,只添加了这么一条,所以,高层们都不愿意为此和她争论。

很明显,我更宁愿去找安全主管……巴顿边咕哝边走出办公室,一路来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合规部”。

咚咚咚,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很有绅士风度地敲了三下门。

“请进。”里面传出了一道没什么特色的嗓音。

坦白地讲,巴顿对“合规部”的同事们几乎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们冷酷无情,行动迅捷,抓出了一条又一条骗取基金会资助的内部蛀虫。

深吸了口气,巴顿拧动把手,推开了房门。

在他的想象中,“合规部”应该是在一个异常阴暗的环境内工作,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决定一个项目和它负责人的命运,可是,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明媚的阳光、色彩鲜艳的摆设和大气敞亮的布局。

“有什么事情吗?”一位黑发棕瞳,外表没什么特色的“合规部”雇员迎了上来。

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呢制大衣,似乎不是太能承受东切斯特湿冷的冬季气候。

另外,巴顿察觉到,这位“合规部”雇员的口音偏贝克兰德,要么出生于那里,要么在那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不是那么冷漠,机械,难以相处,甚至让人觉得亲切……巴顿一边闪过了类似的想法,一边急促开口道:

“我们的一位合作伙伴似乎出了状况!

“他寄来的信只有信封,没有内容,上面还带着点血液的味道。”

那位“合规部”雇员没什么表情的变化,轻轻颔首道:

“把信封给我看一看。”

巴顿随即递出了考古学家弗纳尔的“来信”。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察觉自己刚才有点不礼貌,忙又问道:

“抱歉,该怎么称呼你?”

那位“合规部”雇员将信封举到了阳光下,仔细看了起来,并随口回答道:

“帕切科.道恩,‘合规部’副主管,一位资深的事务律师,你直接叫我帕切科就行了。”

不等巴顿回应,帕切科放下手臂,表情严肃了几分道:

“确实有一定的异常。

“初步判断,这封信来自城内的克劳夫旅馆,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喜欢在特制的信封和信纸上印薰衣草城堡图案。”

“需要报警吗?”巴顿脱口问道。

帕切科摇了摇头:

“暂时不需要,我们先去现场确认情况。

“这需要你提供一定的帮助看,我并不认识那位合作伙伴。”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巴顿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出了“鲁恩古物收集和保护基金会”,登上一辆出租马车后,巴顿见场面有些沉默,显得尴尬,于是主动问道:

“帕切科,你是贝克兰德人?”

“不。”帕切科摇了摇头,“我是间海郡人,我只是在贝克兰德生活了接近十五年。”

“为什么会离开贝克兰德?我听说那是最适合律师成长的城市。”巴顿随意闲聊道。

帕切科笑了笑道:

“但那里也充满了竞争。

“好吧,开个玩笑,我曾经是蒸汽动力车大亨弗兰米.凯奇的私人律师兼合作伙伴,后来他投资建立了贝克兰德脚踏车公司,我开始兼任这个公司的法律顾问。”

巴顿一下恍然:

“奥黛丽小姐拥有这个公司的大量股份,你因此认识了她?”

“对。”帕切科叹了口气道,“之前的战争中,弗兰米不幸去世,他的产业陷入了多方的纷争。作为他的朋友,我帮他的遗孀和孩子争取到了相当大的份额,因此得罪了一些人,这让我在贝克兰德的处境变得艰难。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奥黛丽小姐伸出了橄榄枝,邀请我到东切斯特郡,到基金会工作,担任‘合规部’副主管。”

见帕切科连这种事情都对自己讲,巴顿愈发觉得对方亲切。

他略感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会针对你?你只是履行了一个朋友和律师的职责。

“那些人更应该将目标瞄准弗兰米.凯奇的遗孀和孩子。”

帕切科自嘲一笑道:

“我用了一些不太正当的办法。

“另外,弗兰米的遗孀和孩子还有别的朋友照顾。”

这么闲聊中,出租马车抵达了斯托恩城中心地带的克劳夫旅馆。

这个旅馆的位置选得相当好,本身所在街区风景优美,非常安静,而只需要步行十分钟,就能抵达城市最繁华的几条街道。

进了旅馆,找到老板,帕切科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们来找一位叫作弗纳尔的朋友。”

通过之前的闲聊,他已掌握了目标的大致情况。

老板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没有叫作弗纳尔的顾客入住。”

巴顿闻言,忙补充道:

“他个子比我高一点,看起来很结实,鼻子总是很红,身上时常散发酒精味道……”

他详细地描述起弗纳尔的外貌特征。

那位老板回忆了一下,望向了旁边的服务生。

“有这么一位客人。”服务生立刻回答道,“他住在号。”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巴顿和帕切科来到了弗纳尔的房间外面,屈指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的声音回荡中,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就在巴顿准备再次提议报警时,帕切科忽然弯下了腰,从房门底部的缝隙处拾取起了一搓白色的,轻柔的毛发。

不,这不是毛发,它们更接近雾气的凝聚。

随着帕切科手指的触碰,它们弥漫开来,融入了周围的空气里。

与此同时,灵感略有点异于常人的巴顿隐约听见有缥缈微弱的男性声音响起:

“塔玛拉……塔玛拉……”

第二本:《神墓》

简介:主角辰南寻找万年前爱人雨馨、追索神魔灭亡遗迹为线索,引出浩茫六道、天地棋局,演绎出一部充满热血、壮烈、凄美的传奇,道出了无数英雄佳人的传说故事。

入坑指南:云雾涌动,彩霞缭绕,在这云海之上,辰南感慨万千,他大笑道:“淫贼兄你才是真自在啊,这乃是一种真境界,我比不得你啊。”

南宫吟也大笑:“早就说了,我打不过你,但是在其他方面你远不如我呀。俺风流倜傥,绝世大帅哥绝对要活的潇洒,绝对要活的逍遥,这天他爱灭不灭,这地他爱碎不碎,只要我曾逍遥自在快乐过就足够了。”

虽然,辰南并不认可这种堕落的自我放逐形快乐,但是南宫吟的洒脱逍遥还是让人羡慕的。

“好,将玄奘叫来,将潜龙召来,将我们那一代曾经的熟人都聚集而来。”辰南大笑着,有些竭斯底里,心中种种烦闷仿佛都要宣泄出去。

“好,你召唤潜龙与玄奘他们,我也召唤几个朋友。不过,我们都比不得你们啊,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仙神,征战六道我们不会再参与了,这天下间已经不是我们曾经的天下,现在我们只能为你们在后摇旗呐喊了。”

南宫吟虽然洒脱,但是现在也不禁有了几分失落,也曾经是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但是赶在大时代来临,不要说天上的仙神,就是太古时代的巨魔与古神都跳出来了,像他这样在同代中杰出的人物,早已归于凡尘。

浩瀚历史长河中,杰出之辈不尽其数,他这样的后辈小子。有几人能够挣脱出来,涌上大浪峰巅,与古神争锋?如果不是有一位好妹妹,他在六界崩碎时就已经身殒了。

他现在地这种洒脱,也未尝不是一种无奈的自我放逐,男人有哪一个不想轰轰烈烈一场。生当为英杰,死后为鬼雄,这是所有男人都曾经有过的梦。

青色莲花涌动,宝相庄严的玄奘和尚,从远方破空而来,那神圣并可侵犯的气质,那尘脱俗的韵味,让人真以为得道圣佛降临。

“这血和尚还真能装。”南宫吟低估道。

辰南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道:“要是没见过他曾经津津有味的吃狗肉,还真不会被他唬住。”

“嗷呜……”远处,一声长嚎传来。紫金神龙涌动着漫天的紫气,架着紫云飞来,虽然已经蜕去了天龙身,但是他的习性并没有改变。隔着很远就看到了玄奘。哈哈大笑道:“玄奘光头今天我请你吃狗肉。喝烈酒,泡艳妞!”

“你敢?!”一声清丽的喝声在紫金神龙身边响起,银龙佳丝丽捏住了他的耳朵。

“嗷呜……放手,再不放手,我天天把老龙坤德灌醉,现在他论功力比不过我,论酒量也是手下败将。”

“你敢,我父亲就是你父亲,你要尊重他。辰南有些傻眼。这个……紫金神龙到底还是和银龙佳丝丽走在一起了。想必那个老暴君困德如今只能对紫金神龙干瞪眼没办法了吧。

玄奘和尚在云头上依然是一副宝相庄严之色,笑眯眯的对着紫金神龙,道:“我佛慈悲。善哉善哉,施主你着相了。”

“偶米头!”远处有人回应着玄奘的佛号,道:“和尚你也着相了。”

龙吟凤鸣,一条金黄色的天龙与一只七彩凤凰,在高天之上追逐着一起飞来,正是龙宝宝与小凤凰。

“哦耶耶,小豆丁居然也长大了,需要美女了……”紫金神龙长嚎,怪笑连连。

“龙凤呈祥!”辰南笑了。

龙宝宝快飞来,一个天龙大摆尾,砰的一声将紫金神龙抽飞了。虽然已经长大,心智渐渐成熟,但是龙宝宝地神棍本色依然不改,无比认真的道:“神说,泥鳅你将生有九个孩子,所生九子,子子不同,没有一个像你。”

“阿呸!”紫金神龙气的大怒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少装神棍了!”它不满的嘟囔着:“要是真生九个孩子就好了,不过不要紧,俺已经准备了九个孩子地名字,足够用了。狻猊、霸下、蒲牢、螭吻、嘲风、狴犴、囚牛、负、睚眦,多好听啊“要死呀!”佳丝丽使劲掐了紫金神龙一把。

远空人影闪动,一个长髯飘飘地中年人飞来,高大的身影很是魁伟,这是被南宫吟召唤来的,辰南与那人相对好半天才道:“混天小魔王久违了。”

“是啊,好久不见!”混天小魔王感慨万千,曾经与辰南生死相向,两人当年的修为不相上下,而如今一切都已经不似从前,昔日的大敌已经与他不在一个层次。人生际遇,让人感慨。

“嘿嘿,你们两个不要放电,都是男人,不要这么暧昧好不好?”南宫吟哈哈大笑道:“现在,你们已经不可能打起来了,就是想打也不行,混天小魔王项天已经是我的儿女亲家,现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了。”

辰南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去,这两人结成了儿女亲家,还真是……世事无常,无法预料啊。

远处,又一条高大的人影飞来,满头白如雪,浑身的皮肤也晶莹如玉,他与辰南对视良久,才道:“人生如梦啊!”

“人生若梦!”辰南看着这个昔日地大敌东方长明,对于眼前之人他有着一份特殊地感觉,因为两人都是沉睡万载之后复活而出的。

随后,潜龙与大魔也到了。

这些同代的人,现在人生际遇各不相同,在他们地记忆中还有许多人,但是都不可能重现于世了,在六界崩碎的时候太多地生灵永远的死去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众人在云头上,把酒言谈当年事,无不一阵唏嘘。今朝一聚,也许将成为永别,众人心情各不相同。这一次聚会,让所有人都心绪百转。

最后。当年昆仑玄界的老妖端木赶来了,昆仑四个老妖如今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整片昆仑除却被骨龙与黄蚁救走了部分人外,彻底的毁灭了。

颠倒众生的绝世尤物南宫仙儿提议道:“我们这一代的人,男子都快到齐了,女子却还差几人,不如都请来吧。”

不久之后,圣洁仙子梦可儿、古灵精怪小公主、天界无情仙子雨馨、灵尸雨馨、战女李若兰、凤凰血脉觉醒后地东方凤凰,甚至还有不算与他们同一时代的澹台璇也都被请来了。

辰南一阵沉默,有些人是不可能出现了。精灵圣女凯瑟琳,圣战天使纳兰若水,都在六界崩碎时消逝了,不知道她们的灵识是否散尽了。如果有来生不知道她们能否出现在这个世上。

随后。龙儿五兄妹与小晨曦也赶来了,人是越聚越多。最后,一头金翅大鹏鸟展翅飞来,大如山岳般的躯体,让天际的云朵都动荡了起来。“呔,哪来的小鸟,竟然敢到这里来撒野!”紫金神龙痞子气十足的举着酒杯喝道。

“痞子师伯,是我呀。”

“是恨天低。”辰南认出了他,这是他曾经的记名弟子。不过最后送给了大鹏神王。

“师傅。”恨天低化成了人形。跪在辰南身前。

“起来吧,你师傅大鹏神王呢?他不会……”

“师傅无恙,他在后面与青禅古魔等在叙旧。”

不久之后。青禅古魔、佛祖、金翅大鹏神王都赶到了。曾经的敌人,如今似乎忘记了当年的仇恨,竟然已经相谈在了一起。

而后,月亮之上,独孤小萱也飞了下来,这个魔女简直就是个祸害,冲入这里乱起哄,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灌醉,更是毫不顾忌地摸了摸玄奘的光头,道:“小和尚听说你拜在了老不死的门下,是我娘的师弟?”

“没!”玄奘立刻蹦了起来,开玩笑,面对着这个魔女充大辈,那真是寿星老嫌命长呀,打死也不能承认。

“算你识相,嘻嘻!”她笑嘻嘻地又转到了辰南地面前,道:“还记得我最开始托付给你的事情吗?让你寻找大龙刀,你倒好直接给生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魔女真是让人头痛,顿时让梦可儿、澹台璇、辰南同时感觉尴尬无比。

“还有你这条臭四脚蛇,当初也托付给你了!”独孤小萱盯着紫金神龙笑嘻嘻的道。

老痞子如今修为尽复,且再次做出了突破,响起了当年的往事,当然不会再惧独孤小萱,他是谁?他是著名的紫风老痞子呀,还怕魔女不成!

“咋地,老龙我现在可不惧你了,小魔女当年太古时俺可没少关照你,结果俺落难不记往昔之事后,你居然折磨老龙我,现在想算算帐吗?”

“你不是说都已经忘太古之事了吗?”银龙佳丝丽使劲掐紫金神龙。

“哎呦,当然忘记了,不过也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比如说这个小魔女简直就是小跟屁虫,在我后面天天晃悠,多少还记得些。”老痞子信口开河。

独孤小萱大怒:“胡说,你这老流氓,在过去总是来我面前无事献殷勤,现在居然敢胡说八道。早知四脚蛇是你转世,当初你出世的时候,我真该拿你来熬龙汤喝。”

“什么?”银龙佳丝丽手上加劲,痞子龙龇牙咧嘴,怪叫道:“不要听这个魔女胡说,我的脑袋又没撞猪身上,怎么会对她献殷勤呢?当初,是老*周伯冲看上了她,天天委托我帮忙而已。哎哟……”

一时间,几人间乱糟糟,真是让众人啼笑皆非“不要打了,老*周伯冲也在这里!”紫金神龙手忙脚乱中,指向了龙宝宝。

“呃!”龙宝宝惊的打了个饱嗝,快咽下了口中地烤鸡翅膀,气道:“泥鳅在撒谎,我是大德大威宝宝天龙,据我有一次听泥鳅说梦话所知,泥鳅有双重身份,紫风就是老*周伯冲,老*周伯冲就是紫风,也就是现在地泥鳅。”

“我¥#%……”紫金神龙大骂,跳起来就逃。

几人间的混乱吵闹,倒也冲淡了笼罩在众人间的伤感情绪。

到最后,魔女独孤小萱来到龙儿近前,道:“当年天龙皇殒落后,身体地部分被人凝练成了神兵,当初大龙刀就落在了我父亲的手中,我想寻到你来寻我父亲,不想我父亲一直都在我身边不远的暗处。”

接着,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辰南,道:“当初最开始遇到你时,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我独孤家血脉的点滴气息,初始还以为你是天魔大哥或小败小弟的后人呢,但是现在我有些不明白了,我父亲与魔主似乎有些看重你。你这家伙到底有着怎样的来历呢?是我小弟,不可能,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就连索索与玄玄这两个小东西,都在偷偷摸摸的喝酒,小脸喝的红扑扑,不断拍着自己的小胸膛,对小晨曦道:“小姑姑你看着吧,等我们把天道打趴下,再来找你……”

“扑通扑通”两个小酒鬼醉倒在了云朵间。

远处,龙舞、梦可儿、天界雨馨、小公主等也都已经喝醉了,都成了醉美人。

征战天道,谁能够活下来?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机会都异常渺茫!

辰南看着所有醉倒的人,轻叹道:“今日一别,不知他朝还能否相见,但不管怎样说,今天已经了却了一桩心愿,希望能够与众位再聚!”

十日后,巨大的神魔图在光明大6上空缓慢旋转,征战天道的大军全部开来了,所有将要走上通天之路的人,将要自此踏上征程!

人王,展动洪荒大旗,带领五色骷髅第一个飞入神魔图中。

接着,黑起持绝望魔刀,带领他聚集而来的仙神也冲天而起,飞入神魔图。

更远处,更多的人在冲来……

第三本:《剑来》

简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陈平安,唯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

入坑指南:一路平安无事,青泥带着那两个好似里边捡来的怪人,顺利返回小镇,可能外人眼中的鬼祟污秽之地,在少女眼中便是可亲的,等到回了小镇,消瘦少女明显就放松许多,脚步都轻灵了几分,先前她跟着背剑少年走在荒野,青泥明显身体有几分僵硬,时时刻刻都是心弦紧绷起来,可能对在此土生土长的少女而言,熟悉的小镇,与外边的陌生天地,有昼夜之别。

年轻道士问道:“青泥小道友,小镇有名字吗?”

“丰乐。”

“昔年兵家干戈用武之地,如今四时之景无不可爱。”

这个头戴莲花冠的道士,穿着一件厚重的棉布道袍,袍子才及膝,小腿上边绑缚有布条,约莫是合欢山地界无官道坦途的缘故,绑腿布条上边还沾着些荆棘、倒刺。

少女此刻更多担心,还是害怕等会儿返回住处,周姐姐会生气,别看周姐姐温婉贤淑,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但是年复一年的朝夕相处,少女早就发现,其实刘伯伯他们这帮大老爷们,都很敬畏周姐姐。

七弯八拐,青泥带着年轻道士和背剑少年,走入一条阴暗巷弄,路上她偶尔转头回望一眼,就看到那个道士贼头贼脑,当是踩点吗?

撑伞绣花鞋的周楸,她出现在两条巷子的拐角处,微皱眉头,“怎么回来了?”

身材瘦弱的黝黑少女拧着衣角,抿起嘴唇,一路上想好了几个蹩脚借口,等见着周姐姐,少女就不愿说谎了。

所幸背剑少年帮忙开口解围,解释道:“先前在树下,我收下钱那一刻起,这趟镖就算接了,只是又没说何时启程赶路,周姑娘,我保证会把青泥带出合欢山地界便是了,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周姑娘要是不信,我陈某人可以在这边发个誓,青泥若是今夜在小镇这边少掉一根汗毛,我身边这位号称与我是挚友亲朋的陆道长就砍掉自己的狗头,与周姑娘谢罪,赔个不是。”

陆道长一脸茫然,“啊?”

周楸压下一肚子怒气,问道:“这位是?”

年轻道士赶忙转过头,轻轻咳嗽几声,润了润嗓子,再打了个稽首,朗声道:“小道姓陆,精通测字和抽签算卦,尤其擅长给人看手相,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准不收钱!”

周楸身后走出一个披甲汉子,手心抵住腰刀的刀柄,他看到这一幕,既舍不得骂那个傻丫头,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以心声埋怨道:“周楸,你自己说说看,这算哪门子事嘛。”

周楸亦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以心声说道:“怪我,找错人了。”

汉子问道:“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戚老头帮忙?”

周楸说道:“等我跟他们聊过再说。”

汉子提醒道:“别拖太久了。”

周楸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平时那么听话,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胡闹上了。”

青泥小声道:“家在这里,周姐姐刘伯伯你们都在这里,舍不得走。”

周楸苦笑无言,领着他们来到一栋宅子,简陋却洁净,少女放下斜挎包裹,熟门熟路,去灶房那边取出白碗,拿葫芦瓢,从酒缸里勺出糯米酒酿,四人围坐院内一张小桌,青泥端酒碗上桌后,她没有上桌,给自己也倒了一碗糯米酒,就坐在灶房门口的门槛上边。

佩刀汉子笑道:“我叫刘铁。相信陈公子和陆道长都看出来了,早就不是阳间人了,两位不计较这个,还愿意同桌喝酒,先敬两位。”

背剑少年和年轻道士都端起酒碗,刘铁一饮而尽,周楸没有喝酒,便将自己那只酒碗推给披甲汉子。

陈平安问道:“刘老哥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青杏国这边的人。”

刘铁说道:“北边来的。”

陆沉笑问道:“哪个北边,大渎以北?”

刘铁摇头道:“陆道长说笑了。那条大渎以北,可就是大骊王朝了。”

陆沉赞叹道:“小道的境界兴许不高,看人眼光却是奇准,一看刘老哥就是个力能扛鼎的沙场猛将,戎马倥忽,当过大官的。”

刘铁愣了愣,周楸脸色如常。

门口那边的少女疑惑道:“不是戎马倥偬吗?”

这个吊儿郎当的道士,是个不学无术的别字秀才吗?

背剑少年微笑道:“约莫是念了个通假字?”

陆沉可没有半点难为情,用拇指擦拭嘴角,“刘老哥如今在哪座山君府高就?小道听说坠鸢、乌藤两山,各自设有军营,俱是兵强马壮,以刘老哥的本事,不捞个校尉当当,都是两府管事者的眼睛长在屁股上边了。”

刘铁笑了笑,“高攀不上。不说这些大煞风景的,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喝过了两碗酒,刘铁便告辞离去,周楸起身相送,出门到了巷子那边,相识苦笑,本以为那个道士是个高人,若是能够与那个四境武夫的陈仁相差无几,有个洞府境修为,一个练气士配合纯粹武夫,护送青泥离开此地的把握就更大,不料这道士在小镇呼吸凝滞,呼吸间浊气颇重,显然一时间无法适应小镇这边的阴煞气息,定然不是中五境修士了。

周楸生前既是谍子,也是一位随军修士。所以刘铁这十几骑,生前也好死后也罢,都对周楸很服气。

陈平安问道:“小姑娘真名是什么?”

坐在门槛那边的黝黑少女怔怔无言,自己是怎么被看穿性别的?

周楸笑道:“倪清,反过来再取谐音。”

那位年轻道士就像个不通文墨的土鳖,问道:“姓什么来着?”

周楸笑道:“陆道长是道门神仙,难道就没有读过那位道教至人的大宗师篇和秋水篇?‘不知端倪’的倪,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别说是陆道长这种高功法师,好像即便是道教之外的修道之人,甚至是书香门第的凡俗夫子,都该知道这两句话吧?”

陆道长急眼了,“小道只是没读过什么篇什么篇,怎就是假道士了,周姑娘是欺负小道自幼家境贫寒、读书不多吗?”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抿了一口糯米酒,滋味不如董水井家的酒酿。

周楸笑道:“道之高低不在背书多少,陆道长”

那道士唏嘘道:“此人何德何能,竟能让周姑娘如此熟稔……”

陈平安说道:“差不多点就得了。”

陆沉只得停下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一番自吹自擂,转移话题,望向那个身材干瘦的黝黑姑娘,微笑道:“倪清,好名字,巵言日出,和以天倪,秋气强劲肃杀,清气大至,草木凋零。其实青泥亦是好名字,青泥小剑关,风雪千万山。真名倪清,道号青泥,真是绝了。”

周楸心中狐疑,因为单凭一句“巵言日出和以天倪”,这个姓陆的道士,就肯定读过大宗师篇和秋水篇。

她看了眼那个落座饮酒便寡言少语的背剑少年,再看着那个喝了七八口都没喝掉一两酒的年轻道士,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好说大言,一个絮絮叨叨

,嬉皮笑脸,好发奇谈怪论。难怪俩朋友能够凑一堆?

周楸说道:“陆道长。”

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泼墨峰那边亮起的虹光与剑光,就是在跟她打招呼。

年轻道士赶忙说道:“喊陆哥就行。”

周楸置若罔闻,说道:“这丰乐镇是怎么个地方,想必你们两位大致有数,尤其今夜是合欢山招亲婚宴的日子,鱼龙混杂,凶险程度远胜平常,我与刘铁,有点私人恩怨要解决,但是胜算不大,知其不可而为之,自然是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两位不必追问,只因为注定照顾不到倪清,所以我先前才会找到陈公子,希望能够将倪清带出合欢山地界,远离这处是非之地。我当年沦为鬼物后,就借住在倪清这处祖宅内,后来刘铁他们也在这条巷子落脚,这么些年,一些鬼物不宜做的事情,其实都是倪清在帮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恳请两位速速带着倪清离开丰乐镇,陈公子若是嫌弃钱少,不愿押镖,我可以多给一笔神仙钱。”

陈平安指了指陆沉,“我本来已经打算去往青杏国京城了,是他要回的,信誓旦旦说倪清返回小镇,就有一桩机缘等着她。”

周楸望向那个道士。

不料道士早已侧过身,面朝院门口那边,不与周姑娘对视。

周楸无奈,只好等刘铁那边的消息了,请那位戚姓老人帮忙,让这位金身境武夫宗师找人将倪清送出小镇。

院内几个,接下来就是干喝酒,不说话。

刘铁很快就带了一老人一女子来此,周楸站起身,拱手道:“戚前辈,吕姑娘。”

老人姓戚名颂,是天曹郡张氏的首席客卿,金身境武夫。

上次张氏修士在此碰壁,正是戚颂负责殿后,才免去更大折损,双方鸣鼓收兵,唯独戚颂独自走到山脚小镇,说是与合欢山耀武扬威也可以,赵浮阳和虞醇脂也不愿与一个身负武运的老匹夫死磕到底,就由着对方在山脚住下,今年开春,又来了个戚颂的嫡传弟子,虽是女子,却是个极狠辣的武夫,在丰乐镇多次出手,这个叫吕默的娘们,三十多岁,就已经是五境巅峰的武学境界,据说青杏国那边都想要招徕她担任禁军教头。

戚颂是个戟髯蛙腹的矮胖老人,笑眯眯的,瞧见了棉袍道士跟草鞋少年,故作疑问,“柳姑娘这边有客人呢,不会打搅各位喝酒吧?”

年轻道士使劲招手,笑道:“来者是客,打搅什么,家里又不缺酒。”

那吕默,不似周姑娘那般身姿纤弱,体态丰腴,乍一看,真不像个练家子,更像是豪门大族里边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方才道士死死盯住院门口那边,率先撞入眼帘的,可不是女子的侧脸,本钱丰厚,可想而知。

道士朝刘铁挤眉弄眼,嘿,原来刘老哥好这一口,喜欢吃肥瘦兼备的五花肉啊。

刘铁如坠云雾,只当没看见那陆道长的古怪脸色,倪清从正屋那边搬来两条长凳,周姐姐和刘伯伯,师徒双方,各坐一条。

周楸硬着头皮说道:“陈公子,陆道长,我也不与你们兜圈子,刘铁已经与戚前辈和吕姑娘谈妥了,由吕姑娘亲自出马,护送倪清一路离开小镇。”

陈平安点点头,只会是说了个好字,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陆沉觉得自己脸皮薄,只得小声提醒道:“陈老弟,也没半点眼力劲的,周姑娘在暗示你拿出两袋子神仙钱呢。”

陈平安斜眼望去,“关你屁事。”

陆沉着急得差点抠脚,“别愣着啊,一袋雪花钱给戚宗师和吕姐姐当押镖费用,一袋小暑钱归还周姑娘。”

戚颂呵呵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

吕默微微皱眉,哪里冒出这两个骗子,那个姓陈的少年,当真有武夫四境?

周楸笑道:“陆道长兴许是记错了,那袋小暑钱,才是我与陈公子约定好的押镖费用。”

“自家兄弟,这都骗?!先前不是说只挣一袋雪花钱吗?”

年轻道士瞪大眼睛,随即满脸跃跃欲试,眼神炙热,搓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平日里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到处降妖除魔,才挣几个雪花钱,一袋子小暑钱!这趟镖,贫道接了!不劳吕姐姐大驾……”

吕默面无表情,端起酒碗,却是轻轻拧转鞋尖,霎时间那年轻道士连人带板凳一起倒飞出去,她小有意外,道士如此弱不禁风?

她只得翻转手腕,一阵罡风巧妙“垫”在道士与墙壁之间,年轻道士摔落在地,起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抬起,颤声道:“没事……哎呦,无妨,不能算无事,就是闪到腰了,小事,还是小事!”

背剑少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抬头说道:“吕姑娘如此冒失试探,就不怕碰到硬钉子吗?还是说天曹郡张氏的客卿武夫,脾气都这么冲?”

戚颂点头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吕默,赶紧给陆道长道个歉,陈小友说得对,出门在外与人为善,不要总觉得全天下都是心怀叵测的鬼蜮之辈。”

吕默起身抱拳道:“多有得罪。”

年轻道长拎着那条小板凳,踉跄走回原位,咧嘴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打是亲骂是爱,吕姐姐……”

嘴上说着不正经的言语,年轻道士蓦然间神色变化,小娘皮敢跟道爷如此放肆,看镖……一个箭步,将那板凳当做暗器砸向那吕默。结果被身形鬼魅的女子几步绕过桌子,一手抓住那板凳,往地上一丢,再来到道士眼前,一记肘击打在对方胸口,打得道士整个人双脚离地,整个人悬空侧摔入宅院正屋内,后背撞在那张八仙桌边缘,嘎吱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屋内泥地上,年轻道士咿咿呀呀半天起不来,含糊不清说着腰断了,陈兄弟救我一救。

那背剑少年掏出两袋神仙钱,随手丢在桌上,“既然喜欢揽事就拿去。”

周楸瞥了眼桌上的两袋钱,她柳眉倒竖,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没开口道破玄机,算了,少掉的那几颗小暑钱,就当是这个陈仁护送倪清回到小镇的路费。

吕默将那袋小暑钱收入袖中,再将另外一袋神仙钱抛给倪清,笑道:“小丫头,我们可以动身赶路了。”

周楸说道:“刘铁,护送一程。”

披甲汉子放下酒碗。

倪清欲言又止,见那周姐姐有生气的迹象,只得重新拿起油纸伞和包裹,跟着那个女子一起离开宅子,回头望去,周姐姐朝她点点头,背剑少年板着脸喝酒,那个头戴一顶莲花道冠的道士,趴在正屋门槛那边,朝她挥手,竟然还笑得出来。

走在小巷中,少女想起一事,勉强施展心声手段,道:“刘伯伯,那个陆道长,头上道冠好生奇怪,我在小镇从无见过。”

听周姐姐说过,有度牒的正经道士,衣冠都有讲究,不可有丝毫僭越,否则一经发现,就会吃牢饭的,像那神诰宗祁天君的道

冠,便是鱼尾冠形制,一宗嫡传数脉,只是那个姓陆的年轻道长,却是莲花道冠。小镇这边,也有些精怪出身的练气士,喜好做那“道爷”装扮,都没有这种道冠。

刘铁神色微变,笑问道:“怎么说?”

倪清说道:“道冠如莲花开。”

刘铁停下脚步,神色复杂,一时间犹豫不决。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这宝瓶洲,有资格头戴莲花冠的道士,除了神诰宗山上几座籍籍无名、香火凋零的小道观外,就只有旧大霜王朝的那座灵飞观了,上任观主仙君曹溶,只因为他是那位白玉京陆掌教的弟子,便是头戴莲花冠,一荣俱荣,道观内的授箓嫡传弟子,才有这种殊荣。这还是刘铁从周楸那边听来的山上秘事。

最玄妙之处,在于刘铁眼中的那个年轻道士,根本就没有头戴什么道冠!

若说他看不穿障眼法也就罢了,周楸可是一位极有家学渊源的龙门境修士,她岂能看走眼?

那姓陆的,要么是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山泽野修,要么就是一位出身灵飞观的谱牒道士?!

刘铁心思缜密,继续前行,看似随口问道:“吕姑娘,看得出那道士的山上道统与根脚吗?”

吕默笑道:“就是个穷酸骗子,不过确是个练气士,会些强身健体的吐纳导引术,我前边在院内那两下,用了巧劲,若真是中五境修士,不至于如此狼狈,要说假装,不至于,以我师父的眼力,除了地仙,骗不过他老人家的。要说万一真是位云游四方的陆地神仙,言行举止,想必也不至于如此跌价。”

刘铁又以心声问道:“传言程老真人的金阙派,有那清静峰金仙庵一脉,香火鼎盛,历来不输垂青峰,而且与最南边的那座灵飞观,有些渊源?”

吕默大为惊奇,用上了武夫聚音成线的手段,笑道:“刘标长消息这么灵通吗,连这种山上内幕都晓得?我曾经听师父说过,金仙庵所在清静峰,是金阙派的祖山,那位开山祖师的真实道统,确实出自灵飞观,只是不知为何金仙庵数百年来,一直不肯对外言说此事,照理说,能够与灵飞观,如今该称呼为灵飞宫了,攀上关系,不说对外大肆宣扬,怎么都不至于藏藏掖掖才对,师父猜测那位金仙庵的开山祖师,当年兴许是某位被曹溶天君驱逐下山的弃徒,所以根本不敢提及此事。师父知晓这些,还是因为与天曹郡张氏老祖关系莫逆、无话不谈的缘故。”

刘铁攥紧刀柄,以心声询问身边少女,“倪清,那位道长可有显露身份的言语?好好想想,别放过任何线索。”

倪清说道:“都是些不靠谱的怪话,比如什么神诰宗的祁天君熟悉他,他不熟悉祁天君,还说我要是跟他们两个联手,可以杀什么十四境,嗯,按照那个道士的说法,就是十四个一境练气士。”

刘铁怔怔无言,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狗日的骗子,然后沉声道:“走,我们速速离开小镇。”

然后赶紧回去提醒周楸,一定要远离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道士,还有那个背剑少年,也要远离才好。

不知为何,少女却是心中空落落的。

那两个才见面没多久的怪人,虽说都没个正行,却也言语有趣。比如中途在一条河边歇脚时,背剑少年掸去泥土,嚼着草根,看着河水发呆,那个陆道长便说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见无人捧场,道士便转头主动与她搭话,问她晓不晓得为何一个人的左耳听力要比右耳更好,又何谓面朝黄土背朝天……她没有理睬,道士便自顾自解释说是天地间有阴阳两气,天清地浊,地之秽者多生物,而左耳属阳,故而天听敏锐,右耳属阴,地听更好,此外男女有别……说到这里,年轻道士笑着指了指河水,说了些让从不怕鬼的倪清偏偏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言语,说河内若是有漂浮溺死的尸体,哪怕被水浸泡得面目全非了,岸边人依旧一眼就可以辨认出男女,男子以面为阴、后背为阳,故而尸体漂浮在水,定然是面朝水底背朝天的,此事亦是我们人在冥冥之中法天象地的一种端倪迹象,毕竟万灵之首不是白叫的说法……

小院那边,周楸将戚颂送到巷弄拐角处,老人轻轻拍打着腹部,笑道:“既然目的都是一致的,为何不干脆与我们联手?”

周楸摇头道:“两回事。”

老人叹了口气,“即便是为报私仇,只要周姑娘愿意与青杏国柳氏泄露身份,何愁合欢山不肯交出那头为蛮荒大帐通风报信的妖物?”

周楸淡然道:“没有证据。”

戚颂暗示道:“证据?只要那头妖物落在周姑娘手上,不就有了?”

周楸笑了笑,“依边军例,为了一己之私,滥用公器,按律当斩。”

戚颂见她心意已决,只得作罢,犹豫了一下,说道:“院内那两位,来历不明,你们还是要小心些。”

回到小院,周楸看着那个坐回原位揉着腰杆的年轻道士,还在那边嘴硬,“周姑娘,别看你陆哥瞧着身体羸弱,骨架子不够龙精虎猛,病病殃殃且活着呢。这就是道心坚韧魂魄定的‘神在’之天大好处了。只要周姑娘不嫌弃,贫道马上传授给周姑娘一门导引术,莫说是夜间打雷便会心悸,哪怕是白昼行走在阳光底下都无妨,来,容贫道先给周姑娘看个手相,贫道所学驳杂,需要对症下药才能事半功倍……”

周楸摆摆手,“陆道长好意心领了,陈公子,别怪我下逐客令。”

陈平安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几颗小暑钱,就当是陆道长为周姑娘排忧解难的报酬了。”

陆沉停下揉腰的动作,“啥?”

陈平安说道:“合欢山两府赵浮阳,虞醇脂,他们可曾勾结蛮荒妖族?还有青杏国柳氏是否知情瞒报?别跟我说什么证据不证据,你跟刘标长,只需心中有个猜测即可。”

周楸内心一震,眯起眼,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她方才与戚颂的对话,距离宅子颇远,何况一个龙门境练气士,一个金身境武夫,岂是院内两人可以随便听见的?

年轻道长委屈道:“‘你们’,周姑娘,你少了个们字。贫道亦是一条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呢!生平最是看不惯不平事。”

陈平安看了眼陆沉,“见钱办事。”

陆沉放下酒碗,打了个酒嗝,先是嘀嘀咕咕,似与人窃窃私语,然后道士抖了抖袖子。

无奈也是无奈,只是见钱办事,都不是拿钱办事啊。

谁让贫道与陈山主是一见面就可饮酒的挚友亲朋呢。

周楸缩手在袖,惊疑不定,这个穷酸道士,是在装神弄鬼作妖吗?只是意义何在?

片刻之后,巷子那边便凭空出现一个扎丸子发髻的年轻女子,身材修长,露出高高的额头,她望向院内背剑少年,笑道:“师父。”

第四本:《紫川》

简介:两百年前的蓝河战场,光明帝国最后的军团在魔族的喧嚣声中崩溃,帝国最后的元帅和皇帝战死。混乱的西川大陆上没有了共同的君主,群雄并起而混战,武力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本钱,制霸天下,是一代代强者的梦想。大陆东南,有一个两百多年的强大势力——紫川家族。他西击流风家,东挡魔族,南镇林家。为了强大的梦想,为了家族血统的薪火相传,无数紫川俊杰前仆后继,谱写了一曲的史诗般壮丽的历史。

入坑指南:车队在斜挂着的雪幕中行军,打头的骑兵低沉的俯在马背上,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象是在后面有一双有力的手在推着前进。雪幕遮盖了人们的视野,纷纷扬扬的雪片里,隐隐约约的看见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黑线,那是将大陆截断的奇迹——亘古巨山古奇山脉。

“碰到白川姐,真是太好了!”自获救后,紫川宁就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白玉般皎洁的脸颊上映上了一层红晕,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被那伙人围住了,我们都在担心这回完了,没料到白川祢救了我们!白川祢是到哪去啊?真是很巧啊!”

白川恭敬的说:“下官刚执行完大人的任务,正要回远东。没想到在道上碰到了宁殿下。请问殿下,围攻您的是什么人?他们中有人自称是监察厅的军官,他真的是监察厅的人吗?”

“是吧。”

“只是那群人……很差劲,不象宪兵。”

“监察厅的属下,未必一定是宪兵。”回答的人是李清:“帝林在各地网罗黑道枭雄,以为己用。可能是当地监察厅来不及调宪兵,也可能是生怕驻军不可靠。有时候,使用黑帮比用宪兵方便得多。匪帮不曾受过紫川家的俸禄,即使知道进攻的是总长也不会动摇。”

“这么说,帝林造反的传言,是真的?”

紫川宁和李清一起点头。李清严肃的说:“白川阁下,今天您临危不惧,凛然出手,拯救了宁殿下,为家族立下了大功。这是难得的机缘,还望您继续努力,为挽救家族存亡而奋战。将来光复之日,对您这样的有功之臣,家族是不吝重赏酬谢的。”

“清大人言重了。身为家族臣子,护卫殿下这是本份。做应做之事,下官并无奢望重赏。”

“谦虚固然是臣子的美德,但赏忠惩奸也自是君主地职责。”

白川微笑,心里却在隐隐忧虑。她不知道自己擅自救了紫川宁,是否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眼前的两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尤其是李清,从见面开始,这个文官望自己的眼中就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防,而且不断的强调总长会有重赏给自己。虽然觉得对方的心思幼稚得可笑,但当此情形,白川也有几分怜悯,柔声安慰道:“宁殿下,清大人。逆贼虽然气焰嚣张,但微臣和部下们还堪称善战,您完全不必担心。”

紫川宁温柔的说:“白川姐,那就拜托祢了。”

“请殿下放心。只要微臣还有一口气在,叛贼休想伤到您。”

可以看出。两位逃亡女子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表情都松懈下来了。白川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暗暗叹息:毕竟都是深宫里地高官和公主,对江湖险恶毕竟还是认识不够。她可以想像。为眼前的两个人,帝林会不惜拿整个国库来交换。自己只是口头上略微表示了效忠,对方立即就深信不疑了,这也未免幼稚轻信了点。这年头,她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了。

抬头望着窗外那黑黝黝的地平线,紫川宁喃喃的说:“天快亮了。”

三人都望了出去,都觉得眼皮发涩脑筋昏沉。激烈的战斗,意外的邂逅。充满了震惊和惊喜的一夜过去了,大家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担忧着同一个问题:前方就是瓦伦要塞了,该如何通过地好呢?

从行李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李清翻阅着说:“瓦伦要塞的守将是……吕玛斯红衣旗本,这个人,殿下您可有印象?”

“我知道他。”紫川宁回答说:“他原先是我的部下,是中央军的师团长。后来瓦恩斯塔事件后。被派去镇守瓦伦要塞。”

“您地部下吗?大人。敢问一声,您对此人可否了解?”

“了解?”紫川宁苦笑一声:“我们可曾了解过谁?事变之前。大家都是家族忠心耿耿的臣子,为我甘心赴汤蹈火。那时候,忠奸之分,谁能看清?”

紫川宁的话语蕴涵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白川望了她一眼,心中浮过一丝柔情和怜悯。但她无法出声安慰,尽管她心中充满了同情。自己能做地,只能是在她与大人会面之前保护好。

车声辘轳中,紫川宁很明显的疲倦了,脸上出现了困倦的神色。

李清说:“殿下,您安心在这里休息吧。下官和白川大人去前面那辆车。”她使个眼色,白川会意的一同告辞。两人叫停了马车,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驾驶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的禁卫军官,李清只是向他点下头,他便会意的坐到了马车前面,关上了中间地隔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安心的进行谈话。

李清踌躇着,明亮的眼睛不时望着白川,欲言又止。

白川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先开了口:“清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追兵随时有可能赶上来,您若有什么话,可以放心直说。”

李清缓缓点头:“白川阁下,我们平素交往不多,但我也知道您的名字。当年,杨明华骄横跋扈,人人自危,但在那个大会上,您能挺身而出捍卫家族皇权,勇气令人钦佩。能在道上碰到您,碰到一位勇敢又正直的家族军人,这是我们的大幸,也是家族的大幸。这说明了,上天还没有抛弃我们紫川家,家族气运犹在。”

白川礼貌地欠身,她知道,李清说这话不过是铺垫而已,所以她也就很简洁地说:“清大人言重了,下官尽本份而已。”

“白川,您是远东统领大人身边的重臣,您熟悉他。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当一切顺利,我们若能顺利抵达远东地话。统领大人会如何处置我们呢?”

白川微笑:“说处置什么的就太过份了。宁殿下不但是家族的首脑,也是秀川大人幼时的好友;而清大人您也是斯特林将军地遗孀。而斯特林将军生前与我家大人情同手足。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我相信,在远东,二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款待,礼敬上宾。”

李清轻声说:“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款待。”

白川沉默了。她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但那个承诺。现在她是无法给出的。

“很抱歉,如何决断,那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但我以家族军官的荣誉担保一件事,在远东,殿下地安全和自由绝无问题。无论大人如何决断,我愿为护卫宁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倘若有什么需要,清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听了白川的回答,李清脸上露出笑容:“谢谢祢。”望着眼前的女孩。望着对方纯洁有如水晶的双眸,她真诚的又重复了一遍:“谢谢祢,白川,代表紫川家,我谢谢祢。白川。我不喜欢封官许诺,那样太庸俗。而且,现在我们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我只能给祢保证一条,家族不会忘记那些在最困难时候依然坚定的人。我相信。家族立国三百年,虽然遭受一时挫败,但绝不会就此衰落。祢的忠诚,他日必将得到丰厚地回报。”

“清大人言重了。我是家族军人,这也是我的本份,回报什么的——那就不必提了。”

从她的语气里,李清听出了真诚。她意识到,眼前的女军官并非客气。自己许诺地东西,她真的是不在乎。她拯救紫川宁,完完全全是出于公心和怜悯,而不是贪图未来的富贵荣华。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无欲无求,不为任何金钱和物质所动摇,只秉承信念和信仰。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简简单单地黑白二色而已。他们行事专注而固执。往往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远东统领属下。竟笼络了如此多的英才啊!”李清暗暗感叹。她问:“请教,白川大人。依您对秀川大人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做怎样决断呢?”

白川看了李清一眼,淡淡说:“大人的决断,我等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清笑笑:“先夫生前跟我说过,远东兵精,甲于天下。以如今国内战力的水平,只要远东军一出瓦伦关,扫荡他们易如反掌。这是匡护国政,平息叛乱的最好机会。家族中兴,在此一举,秀川大人的煌煌功业将名垂史册!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不该抓住吗?”

李清一通慷慨激昂地话说下来,白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过了好久,白川轻声问:“清大人,祢也是先总长身边的人。凭心而问,当年家族待我家大人,如何?”

李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当年在先总长身边,颇有小人。先长虽然圣聪,但受了蒙蔽和挑拨,对秀川大人可能有些误解……”

“参星总长殿下最信宠的无非是罗明海、帝林大人和斯特林三位大人了。我想请问,他们中间谁是挑拨离间殿下与我家大人的小人?”

李清无言以答。大家都是明白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瞒不过去的。帝林现在叛逆,但他当年与紫川秀地感情极好,多次明里暗中维护紫川秀,这是大家都知道地。罗明海当年是与紫川秀不和,但他只是秉公行事,并没有给紫川秀私下找什么麻烦,而且他现在也是与帝林力战殉国,李清也不愿编排他的是非;剩下地,就只有斯特林了——不过这就像个笑话了。

事实清楚的摆在眼前,当年一心一意猜忌和压制紫川秀的,只有紫川参星本人。

看着李清面红耳赤的难堪表情,白川轻叹一声:“清大人,我家大人是不世出的伟男子,他胸怀宽广,未必计较当年的事。但我们做部下的,很是为他打抱不平,觉得不值。清大人。我只是个小女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这句话就当我没问好了,这也不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请祢原谅我的失礼多言吧。”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难听地话,也声明并非正式答复,但这个意思却是已经表达了出来:昔年紫川家把我们远东当贼寇和敌人一样提防,现在有难了又来求远东出兵。

凭什么?

一边是默默给予自己多年支持和关怀的结拜兄弟。一边是对自己打压又欺负的紫川家,自己要是紫川秀的话——不把紫川宁绑了交帝林已经算是仁尽义至了。

李清苦着脸点头:“很抱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川礼貌的欠身:“哪里,失礼的人是我。”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说话,怀着不同的心事,二人都愣愣的望着窗外飞掠而过地原野出神。因为疲倦,就靠在马车的座椅上,白川朦朦胧胧的睡着了。马车的颠簸中。她不时醒来,每次都朦朦胧胧的看到李清就坐在自己面前,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在白川朦胧的眼中,那个女子瘦弱的身躯疲惫而憔悴。眉宇间有掩饰不住地疲倦。

看着她,突然一个念头在白川心中闪过:眼前的人,是个刚刚失去最爱丈夫的女人。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起来:再怎么看,她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刚毅的女子跟“寡妇”这个阴森森地词联系到一起。

斯特林。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啊!

想到那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曾经是自己敬仰的偶像,那么有血有肉的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从此不再出现。想到英雄凋零如落叶,白川难以抑制的一阵心酸。在马车有节奏的晃动中,她睡着了。睡梦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向她微笑着。恍惚中,那个男子依稀是紫川秀,但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忽然又变成了斯特林,忽然又变成了帝林……他的身影在浓浓的烟雾中变幻着,最后忽然凝固成了一个白川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微笑着对白川说话,那话仿佛很重要……白川拼命地想。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起来。都起来了!”

白川从浑浑噩噩的迷糊状态中被叫醒了,她睁开了眼睛。一个半兽人士兵粗壮的躯体遮挡了车门口射进来的光亮,他粗声粗气的嚷道:“女士们!祢们已经进入瓦伦要塞巡防区,这是远东军辖区!交出证件,说明祢们的来意!”

瓦伦要塞什么时候变成远东军的辖区了?

白川回过神来,她整理下衣裳,跳出了马车:“我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士兵,让你们的带队长官来见我。”

车队抵达了瓦伦要塞地近郊,远处,瓦伦城青色地城墙已经赫然在望。这时,随同保卫车队的,除了白川地卫队外,还有一路上碰到的远东军巡逻队和巡查哨卡,人数多达数百人。

瓦伦要塞傍山而建,居高临下的俯眺着古奇山唯一的通道古奇峡谷。在平地上看来,整个要塞仿佛是建在天边一般,白云飘浮在青色的城墙边,无数的箭塔、城楼高耸入云,尤其是要塞顶峰的那座尖顶的巍峨巨塔,让人仰着头也没法看到顶端。

紫川宁和随从们都是首次亲眼看到家族东方最坚强防线的瓦伦要塞,她们无不被那座镶嵌在雄峻山峦之上的巍峨巨城震撼。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在近千年间,正是这瓦伦要塞有效的阻挡了魔族的千军万马,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不知在上面发生了多少次鏖战,每一寸褐色的泥土都饱满的吸收了血浆,每一颗沙砾后都隐藏着不屈的战死灵魂。

马车就在这条褐色的宽阔大道上向上行驶,瓦伦要塞的城门在半山腰上,马车向上行驶非常缓慢。但既然要塞已近在咫尺,安全方面已不必担忧,大伙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沿着古奇山脉中峡谷缓缓而行,一路观赏道边的景色。

因为先行的哨兵已经向要塞里通报了白川即将回来,一个简单的欢迎队伍已经在要塞城门外恭候了,白川看到里面当头的就有远东军副帅林冰和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朝林冰径直快步走过去。

“白川,一路奔波。祢辛苦了。”林冰的神情永远是波澜不惊地平静,她微笑着说:“我听说了,祢回来道上碰到点麻烦?有人敢阻扰我们远东的车队?谁那么大胆?”

白川匆匆行礼,然后低声说:“林大人,下官有机密要情禀报!”

“嗯?”

白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宁殿下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林冰秀眉骤然蹙起,眼睛大睁。她立即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但白川拦住了她:“大人,事关机密。现在人多眼杂,恐有叛军的眼线。下官已和宁殿下解释过了,容稍后再行参见。”

林冰望了白川一眼,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的,她显然下定了决心,沉声说:“既然白川祢受到袭击,那叛军肯定已知宁殿下在我军手中,隐瞒已无意义。”

“但是……”

林冰已经不再和白川解释了。她径直走过去,打开马车的车门。看到车里地人,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缓缓单膝跪下:“微臣林冰,参见殿下!事发仓促。微臣不能护卫殿下脱困,实在无能。微臣一直在为殿下担忧,天幸见,殿下安然无恙。家族不致断绝一线生机。”

在全场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宁殿下,她是紫川宁殿下!”

“紫川宁殿下!”

声浪就如波纹在水中一般迅速荡漾传播着,这时,即使没见过紫川宁的在场人也明白了这个事实,紫川家的总长已经流亡到了瓦伦要塞。在这一刻,震惊过后。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是惊喜或是失望,而是手足无措。

虽然远东军官们早已是“只识紫川秀,不识紫川家”,但再怎么说,大伙名义上还是紫川家的属臣,不少秀字营军官,早年都是出身家族军队地,积威之下。眼见连远东军副帅林冰都跪下了。彷徨失措之下,不少人也犹豫的跟着跪下。

城门处跪倒了一片的人。参差不齐的叫道:“微臣参见宁殿下!”

“都快起来吧!”

紫川宁快步过去,拉起了林冰的手,双手把她拥在怀中。拥了很长一阵,她激动得什么也没说,只是脸颊泪落如雨。她怀抱中地林冰,并不是绝世名将,禀赋才智也不见得如何出众,以前也屡屡犯错,甚至还屡屡被先总长猜忌,但这个人,对家族义肝烈胆的忠诚却不曾有过任何的动摇。自从帝都事变开始,林冰便多方奔走,为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奔波努力。虽然身处僻远地边疆,但林冰对家族的忠心更胜任何高官显贵。

“林冰阁下不必愧疚,事情来得太突然,逆贼心狠手辣,谁都料想不到。如今国家沦丧,叛军窃居中枢,盗用我家族名义欺瞒各方,欺压良善。宁无能,忍辱负重流亡至此……”

说到这里,林冰立即接上去:“殿下请放心,远东军人对家族赤胆忠诚。在这里,您的安全决计无忧!”

“如此,有劳林冰阁下和诸位大人了。”紫川宁对众人点头致意,换来了众人一片杂乱的回应声:“殿下言重了,请殿下放心好了。”

“殿下,请容微臣为您介绍。在这儿的,都是我远东军的菁英人物,紫川家的赤诚之臣。这位是远东军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阁下。”

林冰殷勤的介绍道。紫川宁微笑着,心下却对林冰地用意十分感激,这位远东军的副帅确实是家族的忠臣,她在为自己创造机会。远东统领如今态度暧昧,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打算。现在,紫川宁能笼络争取到的远东军将领越多,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与在场的远东军官们介绍后,紫川宁转过头问林冰:“林冰阁下,请问秀川统领在哪里?我想与他会面。”

林冰微微一愣,现在紫川秀态度未明,她实在不愿马上让紫川宁与他见面。

她含糊道:“殿下一路远来辛苦,微臣建议,您还是先休息安顿好吧。请跟我来,我们已经准备了休息的房间、饭菜和热水,微臣带您先过去休息吧。”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远东军官簇拥着紫川宁和随员们前呼后拥地进了城,结果是今天本来被迎接地主角白川反倒成了旁观者。看着林冰,那个素来以冷静优雅而著称的远东军副帅激动得脸上浮起了红晕,白川若有所思,秀眉渐渐蹙起,目光中也露出了寒芒。

杜亚风走过来跟白川打招呼,他地神情有点尴尬:“大人。”

“呃?”

“欢迎您远道归来。我们本来给您准备了房间和饭菜,但现在,林大人都拿去招呼宁殿下了。您得稍等下了。”杜亚风的神情有点惶恐,虽然他现在也成了紫川秀直辖的将领,但对着老上司白川,他的态度依然恭谨,象是害怕白川责备他似的:“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安排,让他们整理好房间和饭菜。”

他惴惴不安的偷望白川的脸,却看到白川神色平静,秀眉微蹙,显然是心事重重。她问:“大人可在要塞里?”

“正是。”

“那么,”白川微咬银牙,显得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我还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吧?”

杜亚风一惊,以为这位前上司对自己有所猜忌,连忙表态:“当然,下官只是暂时代为主持而已。大人您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这点毫无疑义!”

“那么,你马上执行我命令!”

“请大人明示!”

“你立即派人,给我把林冰长官给监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我报告!”

“啊!”杜亚风大吃一惊。林冰是紫川秀的重要助手,还是远东军最有资格的元老。她平素行事公正,关心士卒,在远东军中威望极高,她的级别甚至比白川、明羽等重臣还高,可称是紫川秀以下的远东第二人。

“大人,虽说情报局是特务部门,权限很高,但对林冰长官实施监视的话,我们得有秀川大人的命令才行,否则……”

“秀川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白川不容分说的打断他:“我是情报局局长,有什么责任,我会负起来!你现在要的是行动!”

杜亚风还想辩解几句,想说这不合乎程序。这时,白川望了他一眼——那是幽幽的、深不可测的一眼。电闪雷鸣间,杜亚风醒悟过来:哪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明白了!”他低着头:“我马上去办!”

“很好!绝不可让她察觉。要派忠诚可靠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可靠的人!”

杜亚风冷汗直冒:“明白!”

白川点头,她轻松的说:“秀川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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