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怎么也会害怕呢?比起我们初见时候,你的境遇已经改变了很多。”小荷把孟澜的头捧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微笑着说,小荷就是小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慌张。孟澜点头,小荷靠进他怀中:“我知道大哥和我,各自都面临许多事情,我……”
“我只是担心,担心我跟你常常不得见面,就生分了。”孟澜脱口而出,小荷看着孟澜,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担心?再说了,这种担心难道不该是自己才有的?而不是孟澜?
小荷伸手抚摸孟澜的脸:“大哥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担心,况且,难道不该是我担心这个吗?”
毕竟皇后皇后,还是天子之妻,虽是夫妻也是君臣。孟澜抓住小荷的手:“今儿,宴会之上,有人说起纳妃了,虽说宰相以大行皇帝丧期内,不宜说这事儿给过去了,可我就开始担心了。”
难怪孟澜又要偷空回来一趟,小荷看着孟澜:“那大哥觉得,是我会变呢?还是大哥你会变?”
“你不会变!”孟澜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小荷笑了:“那就是大哥担心大哥会变?”
“不,我也不会变!”孟澜非常肯定,小荷勾唇微笑:“既然我不会变,大哥也不会变,那大哥担心什么呢?担心大臣们吗?虽说天子纳妃,为的是开枝散叶,但这天下,从没有天子不愿意纳妃,臣子们逼天子纳妃的情形。大哥所担心的,是数日之后,王爷会来到京城吧。”
以小荷对安王夫妇,特别是安王妃的了解,安王妃所能有的,也就是那么几样,赐下侍女,逼孟澜接纳,继而要求太后的名分,甚至于要在皇宫之内,和太后分庭抗礼。而这些事情,看起来是婆媳之间的事情,却也是国事。
小荷点破孟澜的心事,孟澜闭上眼:“是的,小荷,我担心的,是数日后父亲到京。”
尽管不能说出口,但安王对孟澜还是有影响的,小荷把孟澜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后宫中的事,你不用担心,王妃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至于前朝的事情,自然就是大哥决定了。”
真好,就这么说上几句,孟澜就觉得心中的阴霾烟消云散了,叫人怎么舍得放开她?孟澜紧紧地抱住小荷,小荷已经笑着道:“再说了,臣子要真上奏要你纳妃,你就说,娘娘家法厉害,不敢纳妃!”
家法?什么时候小荷有了家法?孟澜放开小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小荷已经伸手扭住孟澜的耳朵:“瞧,这就是我的家法。”
孟澜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小荷也笑了,她握住孟澜的手:“大哥,只要我们夫妻同心,那就是再多的困难都不怕!”
夫妻同心,这几个字真是好,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那还在乎别的什么呢?
小福子等在外面,见孟澜久久不出来,对秋月道:“秋月姐姐,您瞧,时候快到了,要不要催一下陛下?”
“你去啊!”秋月的话让小福子的脸立即变得苦了:“我怎么敢去,你是清楚陛下和娘娘的。”
秋扇在一边笑出声,小福子立即转向秋扇:“秋扇,要不你去?”
秋扇故意抬头看天,自己才不去呢,小福子唉声叹气,难道说真的要自己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孟澜的声音:“来人!”
这下可以进去了,小福子顿时得意起来,看了秋扇一眼,昂头进去,秋月等小福子进去了才对秋扇说:“小福子以后只怕真要做大总管,你难道不担心他对你挟私报复?”
“他敢!”秋扇的双手叉腰:“他有大哥撑腰,难道我就没大哥撑腰了,再说了,娘娘可是更看重我。”
秋月想想也是,秋扇和小荷之间,还有情分呢,想着秋月就叹气:“你和娘娘这么好的情分,为何你总想着出宫呢?”
“我出宫了,你才能做娘娘身边最得意的大宫女啊!”秋扇说着就把秋月推进殿内,小荷正好听到秋扇这句话,对秋月笑着道:“原来秋月你想做我身边最得意的大宫女?”
“娘娘,这都是秋扇在和我开玩笑!”秋月的脸微微一红,急忙辩解,小荷对秋月伸出一只手:“罢了,罢了,想做我身边最得意的大宫女,那就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让我猜,你想,我们也就这么几个人,如果猜来猜去,岂不让人十分郁闷。”
“娘娘,您身边不会只有几个人的!”秋月提醒小荷,昭阳宫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服侍的人会有上百人,小荷已经叹气:“可是,能得到信任的,只有这么几个。”
这说的是实情,这宫中那么多内侍宫女,可能得到帝后信任的,也是有数的。秋月先是赞成小荷这话,猛地一想就变的喜悦,小荷的意思,自己就是她身边信任的人,秋月看着小荷:“娘娘的意思……”
“你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难道不晓得,我最怕别人猜来猜去?”小荷含笑对秋月说,秋月差点就要给小荷跪下,多谢她的信任,但秋月强自忍住了:“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娘娘以后,尽可以信任奴婢。”
这做皇后,还要看人用人,这是太后说的,那现在自己就要踏出第一步,开始看人用人,小荷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不管怎么说,走到这步,成为皇后,那就要把这个皇后做好。
“陛下从娘娘屋里出来,似乎变的高兴了些。”小福子跟在孟澜身后,对孟澜笑着说,孟澜点了点头,有小荷的安慰,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怕了。
“娘娘真好,能安慰陛下!”小福子说着就看见前面的王内侍,王内侍曾跟随使节去接过孟澜,也算有几分香火情,王内侍跟在孟澜身边,提醒他一些宫内的事情,见到王内侍,小福子急忙叫了一声王公公。
现在对小福子,宫中的内侍没有一个敢轻视的,天子身边最贴心的人,谁敢轻视呢?所以王内侍先给孟澜行礼,然后才对小福子道:“小福子公公太客气了!”
“他客气是应该的,王公公,小福子这个人,机灵的很,就是有时候太机灵了,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多学学!”孟澜吩咐着,多学学?王内侍意识到孟澜这句话的意思,急忙对孟澜行礼:“奴婢多谢陛下隆恩!”
“什么隆恩,让你收这个徒弟,到时候他教的不好,朕可是要来找你的!”孟澜说着就走进殿内,王内侍急忙恭敬地送孟澜进殿,等孟澜进去了,小福子才对王内侍笑嘻嘻地行礼:“师傅,这可是陛下许的,您可不能推辞。”
“你这猴头,是你和陛下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按照规矩,先皇身边的近侍人等,都要被送去守陵,从此远离宫廷。王内侍原本也预备去守陵了,这会儿得了孟澜一句,就能继续在这宫廷之中,宫里的日子怎么都比守陵来的好的。自然十分欢喜。
小福子嘻嘻一笑:“我哪能做陛下的主?这自然是陛下看王公公您十分勤勉,这才命我跟着您学!师父,您可不能藏私啊!”
小福子这后一句让王内侍笑了:“果真滑头,你放心,我不会藏私的!”这时候藏私,对王内侍没有任何好处。小福子点头:“您说的是,陛下的意思,这宫中那么多的人,有那些平常还看着忠厚老实的,在这宫里日子久了,可以提拔的,就提拔提拔。”
这点,王内侍自然也想到了,而小福子来说这事儿,足以见孟澜对小福子的信任,王内侍更觉得欢喜,和小福子在那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小荷也在和李嬷嬷说宫中人手的事情,宫中内侍宫女的花名册,早就送到小荷这边了,除了要挑选出小荷和孟澜各自身边的服侍的人,还有些宫中人也许要遣散,这千头万绪的,第一件事就离不开人。小荷看着那高高一叠花名册,对李嬷嬷道:“宫中内侍宫女,竟如此多?”
宫女三千余名,内侍四千来个,这还不算在各皇庄管事的人。李嬷嬷已经笑着道:“虽然有如此多的宫女内侍,不过娘娘自然不用把这许多人都一一看一遍。”
“我知道,李嬷嬷,周嬷嬷她还在东宫看屋子吧?东宫现在十来年内,只怕都不会再有人住了,让周嬷嬷挑几个在东宫看屋子,剩下的人全都进宫!”就算小荷现在生下孩子,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小小孩童也没有一个人住东宫的道理,都是要等到出阁读书,有时候甚至是要成亲前,才会搬入东宫。
李嬷嬷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想着就看了眼小荷的肚子,小荷肚皮平坦,看来还没有喜信。听到要周嬷嬷也进宫,李嬷嬷倒愣了一下:“怎么会让周妹妹也入宫呢?”
毕竟周嬷嬷是得罪过小荷的人,要按照宫中规矩,她是半分前途都没有了,小荷微笑:“我自然知道周嬷嬷为人古板,不过古板也有古板的好处,况且东宫中的那些人,有不少也服侍了一些时候,总比完全用生人好。”
李嬷嬷瞧着小荷,微笑着说:“原先小的和周妹妹说过,说娘娘是最好服侍的人了,周妹妹还不相信,这会儿她该相信了。”
原来她们私下还说过这样的话?小荷不由瞧一眼李嬷嬷:“我竟不知道,你们私下也在说我?”
“上面的人怎么对奴仆,奴仆们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就算再碍于规矩,要恪守主仆之别,可是若主人太过苛刻,那奴仆们私下做出一些别的举动来,让主人吃了哑巴亏还不晓得,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我们以后,必定要相处很多年的,光靠规矩,不过是彼此过的战战兢兢!”小荷不由想起安王妃,她在王府之中,不就是因为自己想的太多,才会过的那样战战兢兢。如此一来,倒真有些想见见安王妃,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安王已经整理好行装,只等第二天就要上京,但他虽然决定上京,不过对自己儿子会不会给自己太上皇的尊荣,还是十分犹疑,又把王府长史找来,细细叮嘱一番!长史当然知道安王找自己所为何事,这件事,虽说只是安王的尊荣,但若成功实施,对长史也是大有好处,因此长史连连点头。
安王吩咐完了长史,又想着要再去叮嘱王妃一番,王妃这会儿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四周的东西都早被收拾起来,等着明天一起上京,林太太坐在她跟前,掩饰不住激动:“王妃,您这次上京,如果真成了太后,那我们家,我们家就……”
王妃当然明白林太太为什么激动,鼻子里面哼出一声:“你这会儿也别想的太好,那边可还没有得到旨意呢!”那边指的就是孟澜的亲舅舅他们,天子驾崩,孟澜继位,那边已经激动了很久,孟澜的舅舅也跑来安王府打听了消息,听说安王要上京,他们原本也打算跟着去,被王妃极力劝说阻止了。这富贵尊荣,自然是要先紧着林家,再到别人家的!
“那边被王妃您三言两语就给哄住了,再说了,虽说那边是亲舅舅,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年节,他们也没有机会进王府,和陛下并不亲近。您可不同了,您可是陛下的继母,我们家要沾光也沾的更多!”这是真正的鸡犬升天,王妃一旦成为太后,那林家就会得到爵位,赏赐也就更多,哪是现在要仰仗王妃的鼻息所活!
听说小荷的娘家,去年奉旨上京之后,现在已经是飞黄腾达了!
“我听说,王家的亲家楚家,王妃您知道的,原先不过是一个佃户,前儿才从京城回来,说王家额外又给了他们上千两银子,两百亩好田,这会儿他们家已经在那想着去买宅子了,他们家原先的田主,已经把原先楚家佃的田地白送,还说要送一座宅子呢!王妃,您瞧瞧,那不过是皇后娘家的姻亲,现在都气派的不得了,更何况我们呢!”林太太现在是一门心思想着王妃成为太后之后,自己家的好日子,根本就不去想别的。
王妃看着林太太,她当然晓得林太太这会儿的激动,只是孟澜,他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会不管不顾呢,还是要顾忌一些面子?
王妃还在想着,就听到侍女传报,安王来了,王妃忙示意林太太回避,林太太也晓得他们夫妻定然还有许多话说,急忙从后面走了。
安王走进屋里不见林太太,倒吃惊了下:“我还以为舅太太在屋里呢!”
“她和我说了会儿话,又说我们明儿就要出门,所以早早走了!”王妃笑着说,并给安王端上了茶:“王爷这会儿想必是发愁上京之后该怎么说?”
“是啊,我已经有十来年没上过京,也不晓得京城里面,这会儿是什么样子!”安王虽然想去争,但这心中总还是没底,王妃含笑看着他:“陛下已登大宝,您是陛下的本生父,难道还有您向陛下行礼的道理?”
说的是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难道现在自己这个做爹的,反而要向儿子称臣?安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史上只有过宋英宗一次濮仪。这事儿向来很重要,我这心里,还真是,真是……”
“王爷,说千道万,陛下是您所生!”王妃握住安王的手再次强调!
安王点头:“对,我不能忘记这点,等这次上京,还要把琮儿的世子位也给定下来!”孟澜成为天子,那安王位就是孟琮的,王妃原先那么渴望孟琮成为世子,但现在王妃并不那么着急了,只要自己能成为太后,儿子成不成为安王,又有什么要紧?太后的儿子可是比安王来的名头响多了,自己一定能一步步地,让儿子得到更多的荣耀!
而最要紧的,就是要让安王进京,争取名分!王妃笑的越发温柔,又和安王说了几句家常,不外就是上京之后,安王府交给谁来管,这些事情安王从来不操心,自然是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王妃这才看着安王离去。
等安王一走,侍女就对王妃道:“二哥似乎不愿意您和王爷进京呢!”
“他小孩子家,懂的什么?”王妃冷哼一声,这段时间最大的障碍来自孟琮这边,他一直劝说安王不要进京,说等事情都处理了,京中自然会有旨意下来,那时候不会少了安王该有的尊荣。但王妃却着实等不得了,再说下来什么样的尊荣,那时候不是孟澜说了算?当然要撺掇安王立即马上进京,争一个太上皇的名分。
孟琮已经来到门边,正想进去就听到王妃这句话,孟琮不由叹气,罢了罢了,自己的娘看起来是真要把这些都作没了,她才会安心,那自己也就不再劝了,等明天好好地送他们出门!安王和王妃出门上京,那阵仗也是非同小可的,合城官员现在都送他们夫妻出城,直到三十里外,合城官员这才敢停下脚步,看着安王和王妃的仪仗远去。
孟琮骑在马上,只觉得自己爹娘这次进京,只怕是去丢脸去的,但他作为儿子,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只在那长声叹息,身边的小内侍听到了,对孟琮道:“二哥,您有什么好叹息的,等王爷王妃得偿所愿,您的富贵尊荣只是更多!”
富贵尊荣?这一年孟澜不在王府,孟琮明白了不少事情,所谓富贵尊荣,又有多少意思呢?身为宗室子,得到的已经是那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了,又何必去想更多的?但孟琮晓得自己说出口,小内侍也不会相信,只是把马打了一鞭,回城,不要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安王夫妇刚动身,孟澜就收到了消息,小福子尽责地禀告完,对孟澜道:“陛下,可要命沿途官员……”
“不必了!”孟澜晓得小福子是问自己,要不要命沿途官员尽心接待,就算自己不说,沿途官员也不敢怠慢天子的本生父,但若是自己下了旨意,那只会让安王更加得意,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等他们入京之后再看他们的动作。
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小荷正在陪太后说话,太后已经搬到了慈宁宫,慈宁宫已经装饰一新,又按了太后的喜好布置,再加上小荷时时前来陪太后说话,太后倒催小荷:“你也不用常过来我这边说话,你和陛下,都青春年少,等先皇出殡了,也就该说说别的事儿了!”
小荷晓得太后是催自己和孟澜赶紧要孩子,最好就是一胎生了一个儿子,嫡长子对皇朝有多重要,小荷是清楚的,这会儿听到太后这样说,小荷不由微笑:“老娘娘您这是嫌弃我了?”
“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都说悲伤会慢慢消失,随着日子越来越长,再加上小荷贴心孝顺,太后已经不再沉浸在丈夫去世的哀伤中了,搬入慈宁宫,太妃们也陆续搬入,秦氏和阿玲也常常来探望太后,太后觉得比住昭阳宫时候还要自在。
小荷听太后这样说,唇边现出一抹调皮的笑:“那老娘娘怎么要催我给陛下纳妃?”
太后本来是认真听着小荷说话,听到这句就伸手点一下小荷的额头:“你这调皮丫头,怎么说这样的话逗我?”
“我这不是让老娘娘您,少催催我!”小荷自己也笑了,秦氏已经带着阿玲走进来,秦氏的端庄还是一贯的,听到太后和小荷说笑,秦氏也就笑着道:“陪在婆婆身边这么多年了,倒还是这几年才见到婆婆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