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又安慰了儿子几句,也就和王妃出门,闹了这么一夜,天已经蒙蒙亮了,安王走出屋子时候,看见小福子被带过来,小福子脸上还有鞭痕。安王眉头微皱:“这就是那个内侍?”
“奴婢小福子给王爷请安!”小福子已经跪下给安王磕头,安王看着他:“这脸上的鞭痕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的话,奴婢们去寻小福子的时候,才发现小福子已经被进忠吩咐捆起来,在那用鞭子打,说是要让小福子知道,在王府擅自放火是什么罪名。”内侍恭敬回话,安王已经看着王妃:“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把罪名都推到小福子身上,甚至动起手来,王妃,你的身边人,看起来太糊涂了!”
王妃急忙给安王跪下:“是妾糊涂了,这么大的事儿,妾难免被吓糊涂了,就任由下人去查,谁知就……”
“此事没查清楚前,不许任何人动刑!”安王下了命令,王妃急忙应是,安王这才对小福子道:“大哥惦记着你,想来你平常服侍的很好,去吧!”
“奴婢多谢王爷!”小福子站起身往里面走,安王已经离开,王妃站起身,面色羞窘无比,进忠到底做的什么事,让自己这一夜七上八下,还受了安王数次斥责,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王妃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带着众人离开。
“他们走了!”小荷一直站在窗口望着,见安王王妃都已离开,这才跑回孟澜床边,虽然一夜没睡,孟澜却不觉疲惫,这一战实在太险了,还让小福子吃了几鞭子。孟澜看着小福子脸上的鞭痕,叮嘱他:“你去和陈嬷嬷那里要些药,这脸本来就不好看,落下痕迹哼不好看了。”
“大哥,不用担心,原本我以为,以为这一回真的要不行了。”小福子被进忠抓起来就知道了,就算自己听了进忠的真的放火把孟澜烧死,进忠也是把自己当做替罪羊来看的。幸亏自己没有听进忠的而是顺着孟澜的话走,不然这会儿还在那受苦。
“大哥,院里那边别人也都来了,经过这一回,他们会老实一些,我让他们进来服侍着!”陈嬷嬷总算放心下来,这下最艰难的事情就过去了,剩下的就是让王妃去调查,而调查出来的,王妃也只能以有人不小心失火为由,训斥众人一番。至于进忠和刘姑姑,他们这一次,别想逃开。
“嗯,你们都去歇着吧。小荷,你还是在屋里陪我!”兴奋一褪去,代之的就是深深的疲惫,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孟澜只想和小荷多说说话,记得她的笑,记得她的一切,来抵御她离开之后,自己要面对这个王府里面所有事情带来的寒意。
小荷不由有些惊讶,虽然两人已经和好了,但孟澜夜里值夜的,还是小内侍,而不是自己,这会儿怎么会让自己陪着?小荷想了想,也许孟澜是真的被吓住了。于是小荷拿过铺盖在脚踏上铺好:“那我就陪大哥在屋里说话!”
“你还陪我说话呢。这会儿你就在打哈欠了,你啊,天塌下来都照样睡的着!”见陈嬷嬷他们离开了,孟澜才对小荷笑着说。一进被窝,小荷就觉得疲惫涌上来,听到孟澜这话勉强睁开眼睛:“我不困,就是闭目养神,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看着小荷这困的不行还强撑着的样子,孟澜也笑了:“好了,不和你说话了,你睡吧。听你在旁边打呼,我睡的会踏实些。”
“我没有打呼。”小荷嘀咕了一句,已经进入梦乡,孟澜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吧睡吧,不要去想那些事,睡好了,才能想着怎么去对付那些事情。
啪的一声,进忠面上又挨了一巴掌,进忠看着愤怒的王妃,只能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你和我说,说万无一失,然后呢,连个小福子你都没办法对付,大哥明明白白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是个圈套?”王妃在路上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是个圈套,小福子只怕早就变成孟澜的人了,一想到这点,王妃就恨不得把进忠给撕了吃了。这样的圈套,他为什么没看出来?
“王妃,王妃,奴婢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小福子这里多年他都老老实实的,奴婢去和他打听什么事情,他都回答的很好,就让奴婢以为,他一直都是奴婢这边的人。”进忠挨了打,也不敢辩白,只能在那说自己所知道的。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向来不是聪明伶俐的很吗?这几年你办的事,哪一桩让我放心过?”王妃咬牙切齿,刘姑姑已经走上前:“王妃,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进忠也不晓得小福子竟然暗中投靠了大哥,毕竟大哥说起来,除了一个世子头衔,就什么都没有。”
“有过一个陈嬷嬷,有过一个王小荷,再出一个小福子,又有什么稀奇。你们两个这些年只怕太过顺利,就晓不得人心了。”王妃更为愤怒,那怒火都要烧到天上去了。刘姑姑急忙跪下:“是,王妃息怒,这事儿都是进忠不好。”
“你们两个,赶紧去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事儿抹去,不然的话,我护不住你们!”王妃罕见地语带威胁,刘姑姑和进忠急忙应是,站起身往后退去。他们两个出去了,丫鬟和婆子内侍才敢走进来,见王妃面色不好,丫鬟上前恭敬地说:“郡主们在外面等着给王妃请安,何不……”
“不见,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思见她们。”王妃这说的是实话,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还要绞尽脑汁应对安王的责问,怎么还有心情敷衍郡主们?丫鬟应是,走出屋子对等在院里的郡主们道:“昨夜王妃忙碌了一夜,这会儿刚歇下,郡主们请回去吧。”
大郡主已经笑了:“母亲在歇息,我们做女儿的本不该来打扰,只是略尽孝心罢了,听说大哥昨夜受到惊吓,病了,我们做妹妹的也该去探望大哥才是。”
大君主的话原原本本被王妃听到,她不由咬牙切齿,这王府里的,一个比一个精明呢,连大郡主这个平常在自己面前最懂事的,也恳求去看孟澜,难道自己平常暗示的还不够?但再想想,昨夜安王都明确说要去看孟澜了,她们这些做妹妹的若再不去,就显得太不懂事了,也显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女儿,于是王妃对身边丫鬟轻轻点头示意。丫鬟会意,走出门对外面的丫鬟做了个手势。
这些丫鬟都是服侍王妃很多年的,看到手势就明白王妃的意思,于是这丫鬟已经对大郡主笑着道:“郡主和大哥是兄妹,骨肉情深,前去探望也是常事,不过大哥这会儿只怕还在歇着,等王妃歇好了,郡主们一起跟着去,岂不更好?”
“是,这是我想的不周到的地方,等母亲歇息起来,还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跟着母亲一起去探望大哥。”大郡主的话让王妃闭上眼,不管怎么说,这王府,现在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众人还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偶尔一个小内侍不肯听自己的,也算不得什么出奇的事。只是希望,希望这样的事以后少些再少些。
郡主们走出王妃屋子,三郡主才叹气,大郡主笑着道:“三妹妹叹什么气?”
“我们生在王府,看在别人眼中,已经十分荣华富贵了,可是谁又晓得,母亲和兄长不合,我们这些做女儿和妹妹的,却十分头疼呢。”三郡主年纪最小,当然也最管不住嘴,因为王妃不愿意郡主们和孟澜过于亲近,郡主们自然也只能听从,可过去这么多年,王妃和孟澜之间,只是胶着状态,现在孟澜长大继承王府的态势已经很明显,郡主们自然也想和孟澜多亲近些,但碍于王妃的暗示,又不敢亲近,这在郡主们看来,着实痛苦。
“三妹妹,你又忘情了。”大郡主看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们,见丫鬟们神色不变,大郡主才继续道:“都说家和万事兴,我们做女儿的,当然只有恭敬母亲,至于兄长,他知道我们的处境,也不会对我们多有苛责。”
“就是不知道爹爹知道不知道这些事情。”二郡主也忍不住嘟囔,大郡主看她一眼:“这是尊长们的事情,我们又何须在这枉加猜测,昨儿我得了一饼好茶,是王家托人送进府的,我娘试过,说这茶不错,让我给妹妹们试一试,若果真好,就让他们再送些进来,给母亲和爹爹进上呢。你们快去我屋里试茶吧!”
王府侍妾们的娘家,虽不能被王府当做正经亲戚,但和王府也有来往,大君主的母亲王夫人的哥哥,擅长做生意,领了王府的赏赐后没有像别人一样巴望着赏赐过日子,而是往远方做生意去了,三四年才回来一趟,常带些新鲜的东西送到王府来给自己妹妹。因此王妃对王夫人这一边也多有青眼。
二郡主听了也点头:“嗯,昨儿我娘赏了我些点心,也说是外头来的,我吃着觉得没有我们府里的厨子做的好,但胜在味儿不一样,吃个新鲜还成,我让人去把那些点心拿来,我们吃茶吃点心。”大郡主见妹妹们不再说那些话,也就带着她们往自己院子走,但愿快些出嫁,快些去郡主府里当家做主,就免得现在还是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让人觉得不耐。
到了午间,王妃命人去春晖院,问孟澜醒了没有,她要带上郡主们一起过来探望。
小荷打着哈欠服侍孟澜洗脸梳头:“大哥,你又要吃几天的药汤了。”
“到时你给我多搁些白糖,我就当糖水喝。”孟澜的话让小荷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大人了,还怕苦。”
“你不怕苦,你喝啊!”虽然小荷知道孟澜的话是故意的,但还是做了个鬼脸:“我又没生病,再说了,这也是大哥您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自己想出来的,可也是你先提议的。”孟澜和小荷正在说笑,秋扇已经端着饭菜进来:“这是厨房送来的,瞧过了,全是些养病时候的饭菜。”
养病时候的饭菜,味道淡,没有肉,能有肉汤就不错了,孟澜闻言就皱眉,小荷笑嘻嘻地:“厨房那边也会送我们的份例菜呢,大哥,要不我们换换?”
“你们的份例菜都油腻腻的,不清爽。”孟澜原先好奇时候也去尝过小荷她们的饭菜,发现不知为什么,厨房给小荷她们做的饭菜,都放了不少油,没那么清淡。
“就知道大哥您会这样说,您先吃饭,吃完了就好躺在床上等了。”小荷已经舀了碗汤给孟澜,这汤味道不错,但里面还是没有肉星子,孟澜搅着汤里面的白菜香菇郁闷地想,只能把香菇权当做肉来吃!
刚吃完午饭,漱口完,就有人来传话,王妃要来了,孟澜又重新躺回床上,做出一副虚弱样子,这会儿天气有些热了,孟澜还不能盖凉快的,厚厚一床被子捂在身上,倒捂的脸都有些红,还挺像个病人的。
王妃这一回不是一个人来的,三位郡主,三位郡主的生母,再加上有头有脸的下人们,跟着进来的就有十来个。春晖院的屋子不算小,愣生生人都站满了。当然除了王妃郡主,别人都没有座位,而三位郡主因为自己的生母没入座,也跟着站着。小荷进王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站在孟澜床前,除了王妃坐着,别人都站在她身后,就跟屏风似的。
原来书上说的所谓肉屏风是真的,小荷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又在心里呸自己,这肉屏风和这个明显不一样,自己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哥你好些了?”王妃笑的很慈爱,孟澜也露出一个感激的样子:“实在是儿子的身子太过虚弱,看见火光就吓晕过去,还劳母亲惦记,是儿子不应该。”
你怎么只吓晕了过去,直接吓死岂不更好?王妃心中想着,面上十分关切:“我听人说的时候,心都揪着疼,幸好大哥你没有什么事。”
“劳母亲惦记了。”孟澜也虚应故事,王妃话锋一转:“昨儿夜里你院里的那些下人们,怎么一个都不在,虽说都被人派去做事儿了,但这没人守着,总是不好,我也要处罚一二。”
来了!小荷心中想着,就知道王妃会拿下人们出气,毕竟理由都是现成的,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还成何体统?
孟澜还在那想着怎么拒绝,小荷已经开口:“王妃容禀,虽说王妃说的很合常理,可是此事却因大哥一时兴起所致。况且大哥也没想过,王府后院竟然有人用火如此不小心,王妃若想要责罚……”
“就请母亲先责罚儿子,毕竟都是儿子一时想去看什么荷花,才让院内空无一人。”孟澜顺着小荷的话往下说,王妃看向小荷,这小丫头刚一见面就和自己不对盘,这么多年就更过分了,当初就不该顺了孟澜的意思没把这小丫头敲死。
当然王妃面上是不会露出来的,只笑着说:“大哥还年轻,不知道这种事情,是放纵不得的。今儿能因为这些事闹出这样的事来,明儿呢?难道大哥次次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王妃,奴婢有不解!”小荷又开口了,王妃皱眉,当然王妃不能和小荷斗口,王妃身边的丫鬟已经笑着说:“小荷妹妹,你这会儿,逾矩了。”
“这位姐姐,您说我逾矩,可是昨儿夜里,是陈嬷嬷让人去做这些事的,陈嬷嬷是大哥的奶娘,平常在院内,大小事务都是陈嬷嬷管着,众人自然不敢违背,况且王妃也曾说过,各院里的奶嬷嬷们,是要管着这院里事情的。若是不听从嬷嬷们的话,岂不也是违背了王妃的命令?左右都是违背,还不晓得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做呢?”小荷担心自己的话再次被打断,因此说的又快又急,一口气说完都觉得喉咙有些接不上气。
不光王妃身边的丫鬟被小荷这番话给说愣了,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大郡主看向小荷,王府里面的丫鬟,聪明伶俐的不少,但像小荷这样,敢直接当众人面说王妃不是的,这还真是头一个。
大郡主不免想起偶尔听丫鬟们说起的传言,说小荷就是被孟澜纵容成了这样。看这样子,被纵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既然如此,也就先免了处罚。”王妃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而在孟澜听来,这是王妃难得的服软,他不由看向小荷,如果没有小荷这样大胆,自己还真只能迂回地劝,可能还劝不回来。
“不过,把陈嬷嬷叫来!”王妃随即就又道,陈嬷嬷本来就在屋里,不过因为床前站的人太多,她被挤到后面去了,这会儿听到王妃提到自己,陈嬷嬷也就走上前给王妃行礼:“王妃有何吩咐。”
“这院里的人,听你的没错,不过你下令时候,也该想到一些长远。”王妃总要找个人申斥几句,以找回面子。陈嬷嬷听了这话就麻溜跪下:“是,这一次是小的一时糊涂,以为院中还有这么些人,就没想到大哥睡下了还想去花园里,又没拦住大哥,着实不对!”
陈嬷嬷这跪的利索,认错也认的麻溜,王妃想再施展威风,也难以寻到机会,只能对陈嬷嬷道:“那就记得,以后不要再犯!”
陈嬷嬷恭敬应是,王妃这会儿威风没施展开来,也觉得意兴阑珊,只能站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大哥,你好好养病。”
“儿子恭送母亲。”孟澜在床上欠身,王妃对他示意:“不用起来。”
“儿子还想请母亲查一查,这火是谁放的。”就在王妃走到门口时候,孟澜高声说了这么一句,王妃回头看着孟澜,孟澜一脸无辜,仿佛的确很想知道这火是谁放的。“查是自己要查的,毕竟你的屋子,竟然被人放火,此人罪不可恕!”
王妃斩钉截铁,孟澜笑了:“儿子在这里等。”
王妃深深地看了孟澜一眼,这才重新走出去,等人一走,小荷就把窗户打开:“大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站在你面前,差不多有二三十个吧。大哥,您看,我们府上,就那么几个侍妾,那么几个郡主,我就觉得人多的不得了。我还听说别的王府啊,除了有不少侍妾,还有世子的侍妾,甚至有些世孙大了,那还有世孙们的,哎呀呀,这王府得多挤,住都住不下。”
“我们府上的人确实不算多。”安王并不算好色那类宗室王,一位王妃之外,也只有两位夫人,次妃的位置都还空着,如果全都塞满,那就是一正妃二次妃十位夫人,那这王府里面可想而知的热闹,而不少王府除了这些能上名册的侍妾,还有许多不能上名册的侍妾,听说这些侍妾,会眼巴巴地等着前面的夫人死了,自己挤上名册呢!
“大哥,等你娶了世子妃,再纳上几房侍妾,那这王府就要热闹些了。”小荷把帐子给孟澜挂高一些,好让孟澜眼前敞亮。
“小荷,我不会纳那么多侍妾的,你难道没听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吗?”孟澜认真地说着,小荷看着孟澜:“大哥怎么突然讲法了?难道说世子妃就是大哥的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