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很多优秀的年代剧作品,观众总能从其影视语言中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其意识深处所蕴含的哲理情趣而受到感染。
这一系列情感效应除了来自于创作者悉心雕琢的文本肌理外,还来自于创作者将情感注入典型的场景,对某些叙事母题进行重复地讲述,从而形成多样的情感化叙事风格,最终使作品达到情趣美、意旨美的境界。
典型的叙事场景
场景是构成叙事的众多元素之一,人物在其中自由活动、事件在其中偶然发生。年代剧中往往存在三个叙事高发地,它们极其平常、观众不曾留意,其间却隐藏着令人心动的情感力量。
第一悲喜交加的餐桌。古人云:“饮食所以合欢也”,中国人历来在饮食文化中强调物质和精神的统一,享受由集体聚餐或饮宴所带来的意趣。餐桌,是体现和调和人际关系、推行教化的一个重要场所。每逢重大时刻来临,举杯提箸成为每个中国家庭必不可少的环节。
餐桌虽小,却足以为创作者提供巨大的想象空间。创作者可借“人物在场”描绘阖家团圆的热闹场景,借“残羹冷炙”书写世事难料的感伤之情,借“贪杯畅饮”倾吐清醒时分的难言之事,借“菜色口味”暗示做菜之人的内心感受。
每个人都在餐桌上留下了或悲或喜的情感情绪。《父母爱情》的餐桌上就曾留下过江卫东错综复杂的心绪情愫。
参军前,江卫东与一家人共同欢庆被选拔为伞兵的荣耀,席间欢声笑语、热闹非常,江卫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参军后,江卫东难得休假探亲,本应温情脉脉的家宴却因“父亲私生子风波”而剑拔弩张,江卫东失落之感不言而喻。
第二乐忧参半的站台。有相聚就有离别,人生的千回百转总是在一个又一个站台处起承转合。站台上或含泪相拥、或挥手告别,重聚的乐与不舍的忧令人沉浸其中,站台总是被赋予无穷的象征意义。在年代剧中,这一场景频繁出现。
《父母爱情》中码头就是一变形的站台。它留下过江德福翘首以盼的目光、安杰负气出走的背影、欧阳懿重获新生的笑颜、葛美霞哀而不得的叹息。方寸之地,人生之戏轮番上演,各种情感纷至沓来,不禁令观众感怀与留恋。
第三幸福与伤痛叠加的起居室。起居室是私人生活领域,“是以个体独立为基础的私人或私人间活动界域,是一个他人、社会和国家无权干涉的领域。”
这一私域既可包含愉悦的幸福,也可容纳无情的伤痛;既可诉说对生活的热爱,也可控诉对现实的不满。只有在起居室中,每个人才能放下戒备,做最真实的自我。
《父母爱情》中,起居室有时充满温情,安杰与江德福远离琐事,或低语、或嬉闹、或讲述心底最深的渴望,享受幸福的二人时光;起居室有时又像战场,纵使外人如何劝说,夫妻二人都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排遣内在的伤痛。
狭小的空间容纳了太多的情感,那私域化的起居室也理所应当地成为现代情感叙事的主场。
重复的叙事母题
场景作为空间,不仅能够容纳物品,还能承载母题。母题引自国外,是从故事情节中简化抽离出来、不能再分解的最小单位。
它本身虽具有客观实在性,却因创作者抒发特定情感的需要,在选择组合这一行动层面上染上了主观色彩。也就是说,叙事母题的本元仍旧客观冷静,但在具体操作化过程中具备了感性情感。
年代剧通过讲述重复的情感化叙事母题,最大限度发挥其文化和审美诉求功能。通过列举归纳发现,“寻找”是年代剧重复出现的母题。最早的年代剧年《上海滩》寻找的是江湖地位和忠义诚信。
年《一年又一年》寻找的是生活的变化和不变的感情,年《大宅门》寻找的是纯粹的爱情和江湖人的豪情壮志,年《历史的天空》寻找的是革命理想和真实的人性,年《风车》寻找的幸福的婚姻和公平正义的到场。
年《老农民》寻找的是个体的生命价值和对承诺的坚守,年《光荣时代》寻找的是危害国家安全的罪犯和如何处理家国冲突的平衡点……电视剧在五年内具有相似特征,以上剧集作为各个阶段的代表作品,足以反映所处时期年代剧的整体样貌。
从它们身上可以提炼出一个共同的母题,即“寻找”。如果透过现象把握本质,发现就类型而言,这一“寻找”母题可归为以下三类:
第一寻人,寻找情感联系。寻人表面看是形而下的真实,其实是形而上的探索,一种精神层面上的追求。人与人间存在着必然的情感关联,无论亲疏都靠感情加以维系。
年代剧漫步于历史的长河,人物在其中来去匆匆。某一时刻,当人物去找寻特定的人物时,其实找寻的是情感联系,是基于弥补感情缺失的需要。
《父母爱情》里,江家过节包饺子,一名陌生少年找上门来,一进屋就唤江德福为父亲,一番盘问方知少年本名江昌义,是江德福与前妻“所生之子”。
后经考证获悉,江昌义其实并非江德福“亲子”,而是哥哥与前妻乱伦所生。江昌义寻找司令二叔,冒认为父,实则寻找的是一份远大前程,是社会对个体身份的认可——摆脱“私生子”身份的定位,以及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
第二寻物,寻找生存意义。实物作为有形实体,是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最直观的符号形式。不同的物体,可以象征不同的意义。
传奇题材中寻找房契、家庭题材中寻找户口本、战争题材中寻找花名册等,都可视为寻物,它是年代剧频繁出现的母题。
它是主人公出于某种目的,寻找大千世界与自身个体联系情感寄托的方式,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精神意蕴。
《父母爱情》中江德福带着妻女去青岛探亲,江德福一反常态主动寻找卖睡衣和礼帽的店铺。睡衣和礼帽分别代表了现代的生活方式和国际的文明礼仪。
某种意义上,江德福寻找的并非有形的物质,而是即使年迈依旧能为社会接纳的方式;寻找的是传统与现代接轨的途径,更是个人如何在不同阶段为社会更好贡献力量的生存意义。
第三寻踪,寻找精神慰藉。时间里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比如年代剧中文革造成的几十年文化断裂、商品经济带来的十几年权威解构,引起了不少人对于自我生存状态、生存信念乃至自我价值的怀疑,由此产生了“精神家园失落”的焦虑感和恐惧感。
年代剧这种题材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对时间灵活运用,于是创作者让主人公沿着时间的轨迹,或超前或滞后,寻找时间里包含的内容,去摆脱失落,寻求精神慰藉。
《父母爱情》中,年老的父辈们坐上轮船,踏上寻找青春记忆的旅程。透过老人们难掩的喜色和所到之处受欢迎的盛况,反映出他们志得意满、有所作为的青春岁月。
锦瑟华年终将过去,但仍可为这些老人在感叹“烈士暮年”时聊以安慰。这次追忆青春的旅程,其实就是老人们寻找精神慰藉的寻踪之旅。同寻人和寻物相比,寻踪是一种更加务虚、形而上的寻找。
多样的叙事风格
虽然情感不是年代剧的表现重点,“但它却是其赖以生存的养料,是沟通文本与受众的一种有效符码”。
欣赏很多优秀的年代剧剧集,观众深深被其中的真情实感和哲理情趣所感染。这一系列情感效应除了源自于艺术家营造的审美意境外,还离不开文本多样的情感化叙事风格。
在叙事过程中,因创作者选择的表现角度和使用的艺术手法差异,文本常常会呈现出不同的叙事风格。年代剧在表现不同叙事风格时会采取不同的策略,具体而言有以下三种。
第一表达欢乐,直吐胸怀,语皆有物。这种策略对应于文学中的直抒胸臆,即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年代剧是影视艺术,声音和画面是表达情感的重要媒介。它在营造欢乐的叙事风格时,会极尽声画之能事,最直观地将这种情感展示出来,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音符都言之有情。
《父母爱情》中,安杰决定带着两个孩子随军去岛上找江德福,一路上坎坷不断,历经波折后才如愿启程。当轮船驶向海岸的那一刻,安杰迫不及待地冲出船舱,所有的委屈顿时化作激动的泪水。而江德福也早早到来等候,海风中满是期待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喜悦的神色难以掩盖,抒情的音乐随之响起。周围女兵爽朗的笑声,也为两人团聚的瞬间增添喜色。观赏起来给人以愉悦疏朗之感。
第二表达不安,发人深思,富有内涵。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说:“不患贫而患不安”,他认为国家贫困不可怕,怕的是社会不安定、政局不稳定。
年代剧作为现实类题材,同样蕴含着“患不安”的思想。这种思想内涵深刻,因此在呈现时要注意挖掘其深意,引人思考。
《父母爱情》中,江德福与安杰怀疑江亚菲与王海洋在谈恋爱,心生不安,商议之下决定找个时机偷读江亚菲手机短信。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准备趁其洗澡时拿走手机,却未料江亚菲直至深夜都未曾沐浴。既有的生活习惯使得他们进入梦乡,作战计划无疾而终。一连几天,出于各种原因,手机都无法得手,反使江亚菲疑窦丛生、心生戒备。
此类情节貌似荒唐,其实大有深意,欲意说明父辈渴望与子女建立关联、却不知如何沟通的现实困境,给观众以自省空间。
第三表达温暖,看似平淡,触及心灵。这种策略类似于说话或写作时的语气或技巧,字面含义和内在本质截然相反,依赖于语境完成。
如果年代剧仅注重宏大,那么终将与历史正剧无异,无法积累广泛的群众基础,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电视剧类型,因此传递温暖也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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